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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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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若一辈子的时光都是这样静好安稳,那该是何等幸事!

    只不过,对于他陆淇来说,这无疑是奢望了……

    安月在屋里描着花样,准备绣一方帕子,倏忽小半个时辰过去,屋里的香也烧尽了,发觉姑娘还不曾回来过,便叫了梨落一起去看看。

    后院门外静悄悄的,鸟鸣啾唧、溪水淙淙,都被暖暖的日头融了进去,像颗晶莹的琥珀,弥散着秋日的华光。

    疏影仍旧背倚廊柱坐着,身边放着一册书,脑袋早就沉沉地歪在了一侧。

    安月知道姑娘夜里无眠,早晨已经累得恍惚,此刻好不容易小憩了一会儿,想着不如由着她在太阳底下多睡一会儿。

    梨落贴耳小声说道:“现在已经是露秋的时候,姑娘一直坐在外边,免不了要着凉的!我们把她唤起来,到屋里盖着被子睡去,岂不更好呢?”

    于是她二人蹑步走到疏影的身旁,摇着她的手臂道:“姑娘,姑娘醒醒!这日头眼看就要偏过去了,咱们去房里睡!”

    疏影本就是浅眠,被她们一喊便立刻醒了,揉着发酸的太阳穴,“我睡了多久?”

    “不久,小半个时辰而已。”梨落看着姑娘只有在她们面前才会这样放松,莫名的有些舒心。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竟梦见陆随云来此处找我,可是太荒唐了!”

    安月觉得十分好笑,打趣她:“姑娘睡迷糊了!那哪儿是做梦啊,他真的来过,你瞧,这边上的书,还不是他留下的?”

    疏影用手轻轻抚上那本《临窗诗话》,因为也在此处放了好久,陪她一同安静地晒着太阳,有了和人的肌肤一样温润的触感。拿在手中,轻轻的一小册,她用鼻尖往书上凑了凑,淡淡的油墨气息混着檀香在心肺间弥散开来,让人不由凝神安定。

    她惦记这本书有段时日了,可惜的是每回差申屠府的丫鬟小厮去帮她买来,都只能得到书店掌柜的一句感叹:“何子的书,有太多人排着队买了!”就算是提前预定下的,也要等上半年。再加上何子年事已高,不常著书,谁的手里要是能拥有一本何子的新作,在当下已是十分值得炫耀的事情。

    梨落看得出来,姑娘望着那本书出神,不只是因为书的珍贵,更在于送书人这份难得的情意。

    情窦初开的模样,大抵如此了。

    回屋略吃过些点心,疏影小睡到下午巳时起身,准备落实自己查账的计划。

    妆台的抽屉里藏着这些年省吃俭用攒下的细碎银子,少说也有五十两了。这算少的,因为她觉得钱财应有更好的去处,留在身边却不一定能生出小钱来,因此置办了许多奇巧的首饰、珠子、玉器等,都安放在申屠府。

    如今这些银子用来打点下人,也还是绰绰有余的。侯府的账簿先前都得过谢玉媛的眼,现在估计已经由刘氏管着,凭着她与三房的关系,想来没有多大阻碍。

    账房在东岸,一般只有各房报账的丫鬟和仆从去。

    疏影挑了个人最少的时候,找到账房去,账房里的胡先生听说疏影要查账,连她手里拿着的银子也不在意,一口回绝了,“姑娘莫怪!不是小的不通融,实在是府里素来的规矩,我们都要经过二奶奶的示下,才能允许他人翻看账簿。”

    她不解道:“侯爷不是才把掌家之权给了三房?怎么还要请她的示下?”

    “表面上罢了!掌管庶务的大权的确从二奶奶那儿移交给了三奶奶,但是三奶奶没做惯这样的事,还要照顾三爷身体,一时忙不过来,就只负责安排调度人手。资金账目一向都是二奶奶管着,不方便贸然移交给别人呀!”

    疏影的神色由疑转怒,原来真的如陆淇所言,侯爷当初重罚二房四房,只是在她面前做个样子,连后路都给他们找好了!

    愤怒无用,她的面容又很快恢复了平和。侯府除了刘氏已无第二个可代替谢玉媛掌家之人,刘氏在这多事之秋甫接手庶务,定要让谢玉媛教导着,才不至于出错。如此看来,让谢玉媛彻底失去侯爷的信任,可谓难上加难,何况从前她们最大的指望聂氏也已是颗废棋弃子,她根本没有必要落井下石,再反算二房一回。

    账房这条路行不通,只好搁到一边,还是首先从侯府大厨房开始盘查人员。

    又过了一夜,疏影早早地来到大厨房,厨娘们此时已经十分忙碌了,根本没人有空闲搭理她。

    明天是世子的尾七日,厨房里摆满了酒坛子、菜蔬和薪柴。疏影不熟悉江北一带的丧仪,祖父祖母亡故时自己年纪尚小,浑不知操办起来要准备些什么,便待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侯府的厨娘们个个身强力壮,头上包着一式的麻布巾子,腰里围着一样的赭色围裙,手脚动作都很是麻利。听说她们都是从前施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

    施老太是金陵谢家头一号有脸的管家婆子,奶过谢家当今的家主,后跟着大小姐谢玉媛陪房到侯府来,把怀庸侯府的下人治得规规矩矩、妥妥帖帖,使得二房的风光远远地越过了大房去。

    已故的大房陆渊和他的妻子吴氏,是怀庸侯府所有人都不愿提起的前尘往事。

    陆渊天生不足,相貌丑陋不堪一观,加之是上代(陆同耑的长兄)年轻时犯错生下的庶子,从小遭人嫌恶。但他毕竟是陆氏族中庶长子,侯爷也是十分爱护他的,甚至把他当成亲儿子对待,为他寻了一门匹配的亲事。

    吴家小姐是个通情达理、贤惠能干的,为他诞下麟儿,也帮衬着刘夫人把侯府家事料理地井井有条。姜嬷嬷就是在吴氏手底下练出来的精明人物。

    可他走得离奇,被人在金陵城最大的妓馆中发现,衣不蔽体,浑身青紫,旁边还有瑟缩着的两个美人。

    人人都唾骂他罪有应得,生得一副令人作呕的烂皮囊,还抛妻弃子来寻花问柳,最终下场就只配是这样的不得好死。

    吴氏难敌众口铄金,去刘夫人那儿磕头,求她好生照顾尚在襁褓中的儿子,随后一头碰死在陆渊的棺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