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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目送着维纳和老大他们离去,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
拉才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着,表情疲惫而麻木。
丝毫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给我吧。”
他看向了墙壁后的一个阴影——那是伊芙霍格。
骑士看着毫无生机的拉,也没有出言劝阻,只是把一个纯黑的小盒子递给了拉。
“谢谢你。”
凝视着这个才刚比他手掌大几圈的盒子,拉颤抖着伸出手,摸着那由冰冷异铁打造的物体,仿佛要从上面感受到挚友生前的体温。
伊芙霍格没有再停留,她踩着无声的步伐,离开了这个小房子,离开了龙门。
清冷的月光洒下,照出了拉的背影,背影与一个小盒子连接在一起,也照出了那被拉偷偷放在墙壁后的两大袋安魂夜礼品。
本来它们有一半是达达尼昂的,另一半则是维纳的,而最后剩下的一颗糖果,就是拉的了。
现在全是拉的。
他却看都不想看那些费了大心思弄来的东西一眼。
失去了存在意义的物体,有什么价值?
拉走出曾经的家,抱着曾经的达达尼昂,望着曾经对他来说瑰丽的夜空。
月光是如此的冷。
冷到拉的每一根骨头里,冷到他的每一丝神经中去。
一切都是曾经了。
那些对他来说的温暖,对他来说的光明。
都再也不复存在了。
夜很沉寂,与远方色彩斑斓的光芒呈现鲜明的对比。
可对拉来说,其实没有多少区别。
无非是一个人多一点,一个人少一点。
踩着熟悉而陌生的小路,拉的怀中抱着安眠的挚友,他想传递自己的温度。
到另一个世界,去告诉她,你不是一个人。
夜空越发的深邃,就像一块黑色的幕布垂下,月亮只是强硬的镶嵌在上面,让它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光是冷的,那么不如没有光。
安魂夜,生者的狂欢,死者的安息...
远方投掷而来的光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长到很细,很细。
与他一同享受这等光芒的,还有一群低矮的...坟包。
携着漆灰的眼神,拉走到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轻轻伏下身子,跪坐在泥土上,他卷起袖子,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泥土。
软硬适中,周围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你。
只是忘记了一件事。
不过不大重要。
拉小心翼翼地把铁盒放在身旁,伸出十根修长的手指,把它们插进土壤里挖着。
龙门的公共墓地里,银月高挂,一个普通的龙门少年在数不清的坟包的包围下跪坐在地上,伸出自己的手为生前的朋友挖掘着死后的住处,那个铁盒静静的躺在他的身侧,一切都这么静谧,拉的神色也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哀。
挖着挖着,大地就被鲜血给染红了。
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那么一点。
但是他依旧挖着,看着皮肤被潜藏在泥土中的石块撕破,看着血肉被驽钝的锋刃切割,感受着从指尖传递而来的真实感,他就像是在赎罪一般,折磨着自己的肉体,希望这能净化他那罪孽的魂灵。
“太快了...”
无声的叹息回荡着。
“一切都太快了...”
拉把多余的泥土丢走,留下一个方方正正的土坑,他把那个铁盒拿在手上,几欲放下,却又多次收手。
他舍不得。
“快到太假了...不是吗?”
质疑之声响起,拉的眼中浮出疑问。
他在质疑自己,在质疑面前的所有。
可是周围蜂拥而至的冷与寂在丝丝流入他血液中时,却又在大声告诉他:“这是真的,这些都是真的。”
可他不相信。
不相信这个世界,也更不相信他自己。
拉在排斥着一切。
一切令他感到那种熟悉的感觉的东西。
但是他应该给朋友一个安稳的住处。
这由不得他。
他不能在这种事情上任性。
拉最后一次拾起朋友的遗体,最后一次用皮肤感知着上面的质感,最后一次把她放下。
伸手,放下,再松手。
三个动作,一个瞬间。
却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让汗从每个毛孔渗出,淌在他的身上。
可没有结束。
拉又喘息着拿出两把匕首。
一把漆黑似墨。
一把清冷若铁。
都是达达尼昂的安魂夜礼物。
他闭目,将其放入。
“安魂夜快乐...”
他的嘴唇蠕动,可也只能吐出几个简单的字符。
它们代表着的是最纯粹的,最真挚的祝福。
也是拉最后想对达达尼昂说的一句话。
用双手捧起一小撮暗黄色的土堆,拉没有从指间缝隙洒下哪怕一粒土粒。
很快,原本的空虚被填满。
拉再拿过一块还算方正的小石块,用力地将其塞入原本为它预留好的位置。
这就是她的墓碑了。
碑上无字,只有风沙的痕迹依旧。
做完一切,拉却没有离开,他盯着眼前事物,欲要将着一块无字墓碑,一方常见黄土深深地刻入脑海,再也不能忘却。
早就看惯其他人生死的龙门人此刻怎样都无法释怀。
只有端坐在这里,用最落魄的模样去对待逝者。
拉的心里才能好受上一丝。
许久,许久。
久到龙门这座不夜城也开始打盹酣眠片刻的时候,拉才幡然醒悟般的用最大的力气抱着那一块他亲自立的无字碑。
他张大嘴,胸腔剧烈的起伏。
他像个孩子一样趴在那墓碑上。
嘶吼着哭泣。
却不见声音。
没有征兆,雨滴自天空滑下,蕴含着彻骨的寒意。
掉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
滑落到他的脸颊上,眼睛中。
很快,再也分不清他脸上透明的水到底是雨滴还是泪珠了。
雨夜里,孤独的人哭泣着。
在哀悼着些什么。
......
哗。
漆黑的伞张开,隔开了雨与刺骨的寒意。
“下雨了。”
“别着凉。”
银发的末端打成结,垂落雨水,在地上滴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