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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雅芝和周迦搬出了寺庙。
周迦的父亲,也就是傅雅芝的丈夫陈其芳,早年就因为意外过世了。陈家一家全由傅雅芝一个人撑了下来。傅雅芝本以为周迦已经遇难,就让出陈家企业董事长职位,自己一个人进了寺庙祈福诵经。
傅雅芝这把年纪了,什么都不缺,尤其最不缺钱。
傅雅芝问周迦,她想以后做些什么。
周迦想了想,就说,想去孤儿院当义工。
傅雅芝欣然同意。
完全支持女儿的想法。
……
半年后。傅周孤儿院。
傅周孤儿院是傅雅芝投了一大笔钱建立的孤儿院,主要收养当年地震时候失去了父母的孩子。
孤儿院每周六都要搞一次大扫除。
周迦一边拖地一边抹了把汗,朝里面偷偷在打闹玩耍的一群男孩子吼:“方城,席木志,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扫地!再这么玩下去等会没有零食吃!”
那个叫方城的顽皮一笑,立马出卖队友,“小周阿姨,我没有玩,是席木志一定要拉我陪他玩。”
席木志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方城叫嚷,“你撒谎!明明是你不想大扫除,找我陪你一起玩的!”说着,小男孩委屈巴巴地看着周迦,“小周阿姨,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周迦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别闹了行不行?快点一起打扫,打扫完了请顾老师给你唱歌好不好呀?”
一群孩子都乐了,大声嚷嚷,“好啊好啊,让顾老师给我们唱歌!”
孩子们口中的顾老师,就是孤儿院的另一个义工顾行远。
顾行远是个大学生,很年轻,很有想法,还特别会唱歌,有空的时候就会来孤儿院帮忙照顾这群可爱又活泼的孩子,给这群孩子唱歌。
因而顾行远在这个孤儿院的人气特别高,尤其在女孩子里的人气。
顾行远见周迦逗他,也朝孩子们道,“那你们想不想看小周阿姨给你唱歌啊!我唱歌唱多了,就没那么好玩了,但小周阿姨还没唱过歌呢!你们难道不想让小周阿姨给你们唱歌吗?”
底下孩子都乐了,各个卯足了嗓子喊“想”。
周迦佯装生气,小小地踹了脚顾行远。
顾行远马上躲开了,末了还朝周迦做了个鬼脸。
周迦:“……”
大扫除就在一片笑闹声中结束。
周迦给孩子们分发了零食,分发完毕后,孩子们就开始起哄,让周迦给他们唱歌。
周迦是真的五音不全,她红着脸,狠狠拉了拉顾行远的衣角,低声带着撒娇意味地呵斥,“顾行远!看你干的好事!”
顾行远吐吐舌,“让你上你就上呗,扭捏啥。”说着对小朋友说,“快,大家都来鼓掌,给小周阿姨一点唱歌的勇气。”
周迦急了,跟顾行远咬耳朵,“别闹了,我是真的不会。”
顾行远倒是愣了,“真不会啊?”
“真不会,骗你干嘛!”
顾行远宠溺的叹了口气,上台,说:“你们小周阿姨真的不会唱歌,大家就不闹她了,再闹下去小周阿姨回头就把我踹出孤儿院了。”
方城捂嘴哈哈笑,“顾老师又来替小周老师说话了。顾老师,你是不是在追小周老师啊!”
现在孩子都早熟得可以,方城这么一说,其他孩子也争先恐后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上回小周阿姨脚腕受伤了顾老师都担心死了。”
“我也知道!小周阿姨喜欢吃榴莲,所以顾老师每个礼拜都给小周阿姨带臭臭的榴莲!”
底下孩子叽叽喳喳的。
周迦看了眼顾行远,连忙站出来,“好啦!不要再闹了啊。再闹我会生气的哦。”
方城笑嘻嘻的,“小周老师害羞了!小周老师害羞了!小周老师也喜欢顾老师呢!”
周迦叹口气,现在的孩子啊,这都多大年纪啊,天天讨论大人的情情爱爱,“没有。方城,小周阿姨和顾老师……”
顾行远截断了她的话,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对。顾老师是在追小周老师,但小周老师还没同意哦。”
周迦闻言,下意识看向顾行远。
顾行远也正看着她。
彼时已经阳春三月,外面草长莺飞,春光融融,阳光洒进窗户,给顾行远的脸上铺了一层瑰丽的金色雾气。
顾行远看着周迦,却是对孩子们说,“好了,大家先自由活动吧。”
还有不少小朋友在围观两人,顾行远故意凶脸,“好了,快散了。再不散开你们的小周阿姨等会就要把我就要把我浸猪笼了!”
这帮孩子这才都自己散开了。
周迦把目光移开了,投向教室的某个角落。
顾行远走过去,把教室的门轻轻关上,又拉上了窗帘,隔绝了外面孩子们的视线。
周迦有些窘迫地揪着手指,“干什么你——”
“不干什么。”
“以后不许你开这样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
周迦侧过脸,心跳有些恍惚。她一度觉得,她似乎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也没有了心动的感觉,就像她从没想过她的余生还会和谁牵连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当时直接开口的,就是说:“我没有子宫。顾行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顾行远愣了,大概是没料到她会忽然提起这个,但须臾他轻快地笑了,“所以呢?你觉得这样我就会不再喜欢你?”
周迦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和顾行远对视。
“不是。顾行远,我不是这个意思。顾行远,我比你想象的还要糟糕的多。而你还那么年轻,未来还有很多可能,你对我很可能只是一种爱情的错觉——”
“周迦,”顾行远打断她,笃定地说,“你看轻我。”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耽误你。”
“周迦。”
“顾行远。”
目光相撞,周迦微微一怔。
她在顾行远眼底看见了认真。
周迦想了想,坐下来,轻轻道:“听故事吗?”
“你的吗?”
“不然呢?”
“你的我就听。”
周迦笑笑,开始娓娓道来她的那一段千仓百孔的婚姻,等说完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脸庞已经湿了。
周迦轻笑两声,似乎是在笑话她自己,“我还以为我不会再为他哭了。”
顾行远静静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出声。
周迦低下头说,“我就是这样了。心脏是我姐姐的,皮肤被人移植走了,子宫被人拿走了,被吸过毒,在戒毒所待过很长时间。有过一段很不幸的婚姻。这就是我。顾行远,你还年轻,你现在还不明白,一个女人生不了孩子,进过戒毒所意味着什么。我全盘托出,只是想你以后不会后悔。你完全值得更好的女孩。”
顾行远在原地站了会,须臾,他探出手,轻轻替周迦揩拭眼泪。
“周迦,你还是不懂。”
“我爱你,就像你曾经爱那个男人。”
“你是现在的你,而我是那时的你。”
“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那天的阳光真的很好。
好到周迦有一瞬间的恍惚,恍惚地觉得自己似乎还是有机会开始这样美好的爱情。
……
顾行远和周迦之间关系尴尬不少,原来两人是很好的搭档,但这回因为戳破了心思,反而没那么自然了。
小朋友们也看出来,时不时还会调侃这两人。
顾行远乐在其中,每次就只有周迦一个人脸红害羞。
这天,方城念的小学里,他和班上一位男孩子打架,让周迦赶快去一趟。
周迦还是头一回碰上这种事,连忙打电话给顾行远,让他陪自己一块去见方城的班主任。
两人打车过去的,但因为晚高峰,路上堵车堵得厉害,迟到了二十分钟才赶到学校,办公室里,另一位打架的男孩的家长显然和班主任都已经等在那儿了。
方城见到周迦,红着眼眶倔强地看她一眼,没有吭声。
周迦走过去,跟班主任打招呼,“老师——”
周迦声音顿住。
她脸微微僵硬看着陆以沉,所有的动作表情都仿佛静止了似的,好一会,她才在陆以沉同样深邃的目光里缓过神,继续跟班主任招呼,“老师好。我是方城的阿姨,请问方城怎么了?”
班主任看了眼周迦和顾行远,再看了眼陆以沉,心里马上有了个底,道:“还怎么了,方城同学今天偷了陆州同学的手表!方城还不承认,把陆州打了一顿。”
方城眼圈红彤彤的,声嘶力竭道:“我才没有!”
周迦蹙眉,把方城往自己怀里拉了拉;顾行远开口,“老师,请问您是怎么确定是方城偷了陆州同学的东西的?是看着陆州同学这身行头就直接主观臆断的吗?”
那班主任没料到顾行远这么不给面子,直接来了这么一句,恼羞成怒,“我都从方城的书包里搜到那块表了!怎么叫主观臆断了!你作为家长,怎么能说话这么无凭无据,就你这样,怎么好好教孩子?”
顾行远还想再争两句。
周迦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
周迦知道有一束目光,从一开始到现在都一直盯着自己,但她跟无知无觉一样,只是说,“老师。方城算是我们手把手带大的,他从小开朗乐观,虽然偶尔闹腾了点,但从来没做过一件有违道德原则的事情。还有,光是从书包里搜到手表怎么就是证据了呢。”周迦说着,把自己的手机塞进班主任的抽屉,“那我要是现在马上喊我手机丢了,然后带人一起来搜老师的抽屉,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直接说老师偷我的手机了?”
班主任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顶回去,“你一个大人才有这么多心思,小孩子怎么可能想到这种办法来整人?你是孩子的监护人你为了方城在这里跟我辩解罢了!”
方城又从周迦背后站出来:“我说了我没有偷!就是陆州把手表塞进我书包里的!他就是嫉妒沈念念喜欢我,故意想让我难堪,故意找我的茬!”
就在这边吵得厉害的时候,陆以沉终于出声了。
“陆州。”他声线玄寒,隐隐透着压迫感,“怎么回事?”
周迦对陆州一点印象也没有。以前过年走亲戚,陆以沉也没有带她回国陆家。
她向来名不正言不顺。
陆州牵着陆以沉的手,小声地辩解,“小舅舅,你别听方城胡说,他就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混小子……”
“陆州!”陆以沉音量拔高。
整个办公室都被震了震。
陆州哇地一声就哭了,“我要打电话给妈妈!我要打电话给妈妈!小舅舅不帮我!小舅舅是坏人!”
陆以沉纹丝不动,看着陆州,道:“你哭妈妈也没用。陆州,你是个男子汉,你做了让人不齿的事情,怎么还就没勇气担当了?”
陆州哭得更厉害了。
局面微微僵住。
班主任这会儿也是懊悔起来,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出。本以为方城是个孤儿院出来的,偷手表啊什么的很可能就是真的,但没想到还真的其中就有陆州在耍小心机。
周迦听得有些烦,她蹲下身,替方城擦了擦眼泪,摸了摸他破了皮的额头,说:“疼不疼?”
孩子很倔,使劲摇头。
可眼泪却在眼里打滚,他轻轻说:“小周阿姨,我想妈妈了……”
周迦鼻子一酸,很想哭。她又一次想到自己的孩子,自己才三个月的,还只是一摊血连个形状都没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