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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一次,历时三天的州试落下帷幕。
考场附近的路被马车牛车堵得水泄不通,门口人声鼎沸,围满了伸长脖子的考生家属。
周秉书从考场走出来恍若隔世,忽然感觉所有的重担都从肩膀离开,可他也知道,考试结束,这仅仅只是开始。
“这金桂可真香,不知道能不能打一些回去做点糖桂花?”
“老板,你行行好,我不想回头去府衙把你捞出来。”
旁边的两人叽叽喳喳把他悲风伤秋的思绪都打乱,周秉书瞥眼,家人不敢打扰他,只能用关切的眼神把他浑身上下快盯出个窟窿,而声音的来源处,则是两个少年少女,他们的目光落到周秉书身侧不远的金桂上。
“儿啊,你考得咋样?可有把握?”周母实在憋不住,问了出口。
“还不清楚,得放榜才能知道。”周秉书垂下眼睛,低头看地面,考场门前耳目众多,他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周母却以为他可能落选,心情也失落落,不知要如何安慰周秉书,“没事没事,见识一下,咱们回家,娘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身子。”
桐生扶住周母,“大娘来南浔一趟也累,我们给先生一家做了炖汤和午饭,你们用完再慢慢回去嘛。”
“那怎么好意思。”
“能跟着先生识字是我的荣幸,做一两顿炖汤和午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桂子飘香时开始州试,放榜在初冬。
闲来没事周秉书多到甜糕店给桐生讲课——是的,桐生已经把百家姓和千字文学完,现在讲的是论语。
阿瑶的生意,还是老样子,明面上半死不活,文坊街口那几家把她当竞争对手的看待,见她出一样新品就扒一次菜单,有的还来价格战。阿瑶店铺的地段着实算不上,客人都跑到他们那些大的酒楼食肆。阿瑶扪心自问,她的甜糕店请不来茶博士,请不来说书人,也请不来唱小曲的卖艺姑娘,竞争不过也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店面清闲的时候,她也乐得见桐生跟周秉书多学些。
暗地里,她承包了整条文坊街的店铺糕点供应。
太虚观的神仙富贵饼,珍宝轩的白玉糕,正墨坊的形状样式如他们家的梅花墨锭的澄沙奶渣梅花糕,就连街尾不起眼的裁缝店也有袜底酥。
阿瑶也承诺他们一天不终止合作关系,独家供应的糕点就不会放出来卖。这段时间她专心制作各家的糕点之余琢磨新品,也有空闲时间完成望月布置的作业。
转眼,放榜的日子也就到了。
周家一家人很期待,想进南浔县看看打听周秉书的成绩,周秉书劝道:“娘,也不用这么急,中午我去给桐生讲课再顺道看一眼就是。”
听他这么说,一家人就被他按了回去。
以为自家儿子/哥哥名落孙山,安慰他再准备三年金榜题名,然后……
敲锣打鼓道喜的来了。
“中了!中了!”
周家人一脸茫然。
“周秉书中解元了!”
“千真万确,报贴我都拿来了!”
周秉书施施然谢过报录人,给了赏银,报录人捏了捏钱袋,同其他人一样向解元郎道贺,左邻右里纷纷点燃爆竹,增添喜气。
“恭喜啊,您真是有福气,教出个文曲星般的儿子!”
“秉书这孩子,小时候看着就特别灵气,长大之后有出息了。”
“我们全村人的希望啊!”
道喜贺喜的声音络绎不绝,周母反应过来,大腿一拍:“啊哟,我家秉书中了!得宴请村里人才行!”
即便家里条件有限,周秉书中了解元,砸锅卖铁也要请客。
所幸,桐生过节送的腊肠腊肉米面的束脩都还在,村长和里正又出了钱,村里摆起流水席,宴请村里的人沾沾喜气。
应付村里的事,回南浔草堂拜谢老师都是两天后的事情。
让周秉书更伤头脑的还在后头,如果有南浔学子在州试中了前五,按惯例是要宴请老师同窗等人,视乎情况邀请考官。身为州试解元,这顿解元宴他更跑不掉。
宴请谁,在哪里宴,怎么宴,都是问题。
愁人!
“要我说,酒楼那些就算了,还不如在南浔草堂或者花间学社找个幽静的地方,再请一位厨娘掌厨冶宴……不如请望月给你做宴席,以你解元郎的身份,请望月应该不是问题。”关系要好的同窗给周秉书出主意,“我听说望月是前朝御厨的女儿,她爹给宫里的人做菜,御厨的女儿给解元爷做宴席,倍有面子!”
周秉书意动,但是他对厨娘那些事不太清楚,再三跟同窗讨教后,登门拜访望月。
谁知,燕窝听他的来意,尤其听到他闻知望月是前朝御厨的女儿慕名前来的话,脸色一变,让周秉书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
咿呀——
大门又开了,跨出门槛的阿瑶见到熟人,笑道:
“咦,周解元?还没来得及跟你道喜呢,这下,我店里的及第粥可真的应了名,祝你接下来的省试殿试状元及第啊。”
周秉书定睛细看,阿瑶手提菜篮,明显是出门买菜,想到她做饭的手艺,心里有种猜想:“你……住在这里?”
“是啊,你怎么到这来了?”
“我想请望月给我做解元宴。”但人还没见着,吃了她丫鬟的闭门羹。
阿瑶的笑容忽然僵住,她准备出门燕窝特地嘱咐她外面有人想请望月做宴,她已经代为回绝,叫她千万别一时心软答应替望月揽事,然后燕窝急匆匆提起裙子跑向后院。
周秉书也不明白,他跟望月和她的丫鬟素未谋面,跟阿瑶的关系不恶劣,怎么他开口,望月的丫鬟就把他当洪水猛兽了?“我是哪里做错了?”
“不不不,周解元你没有错,你是怎么得知这的?”阿瑶连忙摆手岔开话题,这是解元啊,不能得罪的。
周秉书又将他的来意说了遍。
阿瑶的脸色有点古怪,憋出句话:“那你知不知道请望月师父做一次宴席的身价?”
他诚实地摇头。
“大筵,犒赏一万钱,绢二十匹。”阿瑶伸出手指。
周秉书如梦似幻地转身掉头,同手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