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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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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男子带着阿梧进了城,在一处小巷旁停了下来,不出所料,那里还有个人。也是一身黑衣,骑在马上,见她来了,便从马上下来不过比起来替她解围这位,这位男子虽然看上去相貌平平,周遭的气质却是不同的。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阿梧认出是那天自己用琴谱换了马车的两个人,骑在马上的正是那个公子。

    “路过而已。”公子话挺少,语气倒是挺温和,嘴角微微带笑,只是阿梧始终觉得带了点疏离的意味。

    “你刚刚为什么叫这位公子去替我解围?”阿梧跳下了马车,不解地问道,“他们要是敢抓我,我肯定把他们都打趴下。”

    公子轻声一笑,“看你嘴皮子功夫是挺厉害的,难道就不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道理吗?”

    阿梧似懂非懂,想了会儿,这话说的绕山绕水的,“强龙不压地头蛇?”

    公子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你要入柴桑城,要是他偏要拦下你,给你使了些下作手段,你恐怕也招架不住。”

    来来往往有不少人,其中不乏侧目看看他们,不过也只是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柴桑城奇装异服的人多了去了,便也没人在意带着幕篱的阿梧,更不要说放人群里不会再看第二眼的两位男子。显然,能不能把自己手上的东西或者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更重要些。

    阿梧抱拳道了句谢,掏出了那块玉,“我看你刚刚打点花了不少钱,这玉就还给你了。”

    公子看着阿梧一脸诚恳,心想她再如何,也不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笑道,“你是真不知道长恨月的一本琴谱到底有多贵重吗?”

    阿梧愣了愣,想起来师父跳脚炸毛说是自己蠢得样子,摇了摇头。

    平日里闲得不能再闲了,师父就写琴谱,写完就让自己练,等到自己烂熟于心之后,琴谱就被扔一边了。《沧月》是她从桌子底下翻出来的,在她看来就是用来垫桌角的。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和长恨月是什么关系”公子开口问道,眼神里带了些探寻的意味。

    阿梧一听,警觉了不少,语气也冷静了下来,“我生于乡野,长于深山,尊师云游天下时,问我讨了点水喝,送了我一本。”

    公子盯住了阿梧,良久没说话,阿梧第一次见他时,蒙住了脸,这一次更是带了幕篱。如今被他这样盯着,那一双眼睛似乎是有什么魔力,让人突然害怕起来,阿梧耳边只听得见嘈杂的人声,马车里鼾声倒是听不见了,呼吸声也均匀了起来。马儿不时咴咴两声,似乎也受不住这种安静得可怕的气氛。阿梧握紧了手上的剑,往日里的经验让她沉住了气。

    公子突感莞尔一笑,“小小年纪,撒起谎来倒是信手拈来。”

    阿梧被他看破,倒也不觉得窘迫,笑道,“看你说得头头是道,我都要信了你俩脸上的人皮面具了。”

    公子一愣,眼神有一瞬的不善,旋即又笑了起来,“姑娘好眼力。”

    阿梧隔着幕篱,看不到那位公子的眼神,却也感觉出来他的气息有一瞬间是变了的。说是变了,便是让人戳破后有了一丝的慌乱。阿梧对眼前这位公子愈发好奇起来,不过长恨月说过,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阿梧不想探究。看着二人的架势,阿梧知道不必再说些什么了,将玉收好,向二人道了谢,跳上马车走了。

    黑衣男子欲开口说些什么,那公子抬了抬手,黑衣男子便住了嘴没说话。

    “我带上这人皮面具这么多年,小姑娘是第一个看出来的。”公子看着远去的马车,眯了眯眼睛,“看出来不要紧,不过既然是一眼识假,可就让人值得细品了。”

    “要不要动手?”黑衣男子神色一凛,眼神里染上了杀意。

    公子笑了笑,温柔得像是初开的桃花,“你未必打得过她。”

    黑衣男子似乎是有些不服,却还是抱拳以示受教。

    “不急,我们还有机会见面,不过届时是敌是友就不知道了。”公子一踢马肚子,打马而去,黑衣男子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阿梧赶着马车,心里却是疑惑重重,那公子与她不过一面之缘,自己又同他讨价还价了几句,人家就记住了她。一般人血赚后不都应该躲着那个冤大头吗?这公子怎么还像个憨货一样凑上去,还偏要把自己占了便宜的事儿当着面说出来。

    “早知道同他多讨要些银钱。”阿梧撇了撇嘴,“看来是个富贵人家的傻儿子,要是我得了便宜肯定偷着乐了,这厮居然还挂在嘴上说。”

    阿梧在一间不起眼的客栈前停了下来,小厮忙堆着笑迎了上来,“姑娘住点儿还是打尖儿啊。”

    “等会儿啊。”阿梧钻进马车,在长恨月身上找了找,掏出了个钱袋,摸了些银子。阿梧收好了银子,又将钱袋子放了回去,顺带着给长恨月做了些简单的易容。

    小厮不知道她搞着什么名堂,看得一愣一愣的,待阿梧钻出来时,还被吓了一跳,“两间客房,准备些吃食和热水送到房里来。车上还有个人,劳您给扶下来,顺带把马给喂饱。”

    小厮点了点头,招呼着阿梧进了客栈,长恨月则由人背着进去。

    掌柜的见这阵仗,还以为阿梧干了些啥坏事儿,待闻到了酒味后便了然于胸了。

    热水送来后,阿梧替长恨月擦了擦脸,将他的鞋子脱了之后又给他擦了擦脚。习惯性的做完这些后,阿梧将他往床里头推了推。

    随即蹲下来,习以为常的数了几个数,果不其然,长恨月开口说起了醉话,阿梧听得都腻了,索然无味的跟着学了起来,“阿筠等等为夫,为夫没醉,这酒哪里有阿筠香甜。”

    阿梧一阵恶寒,拿起帕子擦了擦脸,阿梧愣了愣,看了看长恨月搭过来的脚,又看了看帕子,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阿梧将帕子扔在了盆里,叫来小二换盆换水换帕子。小二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应好。

    阿梧报复似的将长恨月的腿往里推了推,将被子往他身上一盖,顺带着盖住了他的头。

    洗手净面之后,阿梧吃了些饭,小二撤走饭菜之后,她将长恨月的房间门上了锁,从房顶上翻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阿梧发现自己一个人步履蹒跚地走在西北的戈壁滩,日头毒辣,壶里的水也光了,自己又热又渴,难受得像是要死去一样。阿梧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却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把掀开捂住自己的被子后,桌子边坐着悠哉悠哉喝茶的人朝她笑了笑。

    “如何?你想捂死谁?”长恨月尝了一口,似乎很是满意,“你看看为师这张脸,你想丑死谁?”

    阿梧翻身下床,找了鞋子穿上,提起桌上的茶壶就喝,长恨月还来不及阻止,阿梧已经被烫得将茶壶扔向一旁。

    长恨月接住了茶壶,叹了口气,“姑娘家家,知不知道沉稳二字?”

    阿梧被烫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红着眼睛瞪着长恨月,“你肯定是故意的。”

    长恨月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呦,小徒弟不要血口喷人哦,为师年纪大了,自然该喝些热茶。”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阿梧看着他幸灾乐祸的样子,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委屈起来,“老东西,昨天你睡得跟个死猪似的,城门口的登徒子调戏我你都不知道。”

    “还有人敢调戏姑奶奶你,没被你打死?”长恨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差点连手里的杯子都没拿稳,“姑奶奶你啥时候那么好脾气了。”

    阿梧一听,气得火冒三丈,看着长恨月还笑个不停的样子,越发觉得昨天应该直接把他扔马厩里。

    见她气呼呼的开了门下楼吃饭,长恨月也跟着去了,姑奶奶火气大,没吃点就放了碗筷不吃了。径直回了房间不知道捣鼓什么。

    长恨月倒是吃得慢条斯理,不徐不疾,顺带着还尝了尝店家推荐的酒。

    晚些时候,阿梧给了些银子将马车寄存在店里,二人背着包袱徒步出城去渡口。一路上阿梧都不说话,长恨月当她是热水烫了嘴,也没多说话。

    走到城门口时,阿梧看到一大群人围着个茶摊老大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小孩子好奇心重,自然要去凑凑热闹。

    “听说没,昨天城门口轮班的薛立被人给揍了。”老大爷神神叨叨,顺了顺胡子,“揍得那叫一个惨,大夫说他三个月都下不了床了。”

    一群人听得连连咋舌,却都是拍手叫好的。

    “早该有人收拾他了,那个黑心的,仗着那身皮,可没少压榨咱们。”卖菜大娘边说边吐口水,白眼翻得那叫一个夸张。

    “可不是吗,我可听说了,薛立那厮可被一脚废了,以后怕是芙蓉楼都去不了了。”挎着篮子的大娘边说边捂着嘴笑得眉飞色舞。

    大爷忙拍手叫好,“该,我看着孙子以后还怎么嚣张。”

    阿梧听了个大概,隐约知道了个大概。长恨月自然也听见了,丝毫不掩饰这事儿是自己做的,得意地昂了昂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