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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秘书愣了一下,“就是您离开之后吗?”
“嗯。”
“哎,”胡秘书看着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小方盒,直接就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被分派过来的时候,裴先生的腿疾已经发作了,基本上出门都是靠着轮椅,甚至于也不怎么爱说话。”
那段时间应该说是裴少安最灰暗的一段时间。
公司蒸蒸日上,裴家所有人却都因为他旧疾复发的事情闹的人心惶惶,甚至裴母都打算搬过来陪着,可是都被拒绝了。
不得已何琛找了胡秘书过来。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是能走路的,只不过在临近年关,却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找到傅安雅的消息之后,他突然就生了病。
旧疾复发,来的突然。
医生说他的那条腿其实这几年一直都会在变天的时候发作,只不过他一直用药物维持着,正常人根本看不出来,现在到达了一个临界点,直接就半跛了。
国外的骨科专家过来都无济于事。
问起因,没有人肯说。
因为当初那场大火,连带着那个女人都成了不能提起的逆鳞。
起初的时候,医生语重心长的说他这条腿以后只有废这一条路,他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点了一支烟,“就这样吧,坐轮椅也没什么不好的。”
后来直接就不找医生了。
就连何琛偶尔带体检的医生过来看,他都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将近一年多的时间,他除了出行方面有阻碍之外,其余的跟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于每周末都会回裴家吃完饭。
裴母和裴父刚开始还说到关于结婚的事情。
说他年纪也不小了,需要人照顾。
那时候裴少安也没有说什么孤独终老的话,只是对于这方面的话题表现很寡淡,直到有一个晚上,裴母发现了自家儿子在书房里抓着一个红色的手绳。
自此以后,裴家在也没有人说关于未来裴家少奶奶的事。
裴少安耳根也清净了。
时间日复一日的往前走,岁月也仿佛从来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甚至于就连南湾别墅后山上面的向日葵从刚开始的一小片变成了万亩花田,秋季的时候金灿灿的开了一整座山。
花开遍野,金黄成片。
连带着小木屋都被隐匿在了里面,远远的看过去像是爱丽丝仙境的童话园。
而裴少安除了工作之外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待在这里,甚至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坐着轮椅看着金灿灿的一片直到日暮时分。
清晨迎接朝阳,薄暮送走夕光。
有时候何琛就在后面看着,看着他那明明伟岸挺拔的背影,却像是一个垂垂暮已年过半百的老人。
他想去问,但是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开口。
因为……
就连万亩花田,都是他瞒着他的。
当初那女人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留在了这里一包向日葵的种子,裴少安日日夜夜地守着,盼了整整一个冬天。
可是他不知道,那包种子是炒熟了的,根本种不出来。
后来啊。
何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大半夜悄悄的找人连夜种植了向日葵的幼苗进去,才有了后来的半亩花田。
裴少安自然是不知道。
在那些“开不了花”的幼苗开出嫩芽来的那天早晨,何琛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么开心,坐在轮椅上,笑的像个孩子。
在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就一直守着那株向日葵。
从白天到黑夜,从夏天到冬天。
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一个人在跟向日葵自言自语,没有人知道他都对着那些向日葵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直到第二年的春天。
所有人都觉得他虽然不喜打交道,为人冷淡孤僻,但是凭着优渥的家世,最起码可以安稳的过完下半生。
可是所有人都想错了。
新年过完没几天,在万家灯火都张灯结彩拜亲戚访家宴的时候,裴少安病情突发,等到何琛连夜将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
药石罔效。
最多还可以撑半个月的时间。
那时候他脸色苍白到可怕,就连医生都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裴老爷子连夜从国外赶了回来。
可是他却及其平静地办理了出院。
他重新回到南湾的那天,天气难得转晴,看不到一丝云彩。
后院的向日葵,开的茂盛。
何琛帮他推着轮椅,可是裴少安却直接拦住了他的手,拿起了旁边自己的拐杖站了起来,“你回去吧。”
何琛愣了一下,“不行。”
“让你回去你就回去。”
裴少安看了他一眼,自己杵着拐杖往前走了半步,“这段时间你们都不要过来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何琛拧眉,“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就这样静静着,静静了一年多,断掉了所有明面上的社交。
裴少安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回到了别墅里,脚步虽然缓慢,但是身形却仍旧带着神采奕奕的矫健。
何琛想要跟上去,还是被拦在了外面。
直到三天后。
裴少安辞去了裴氏集团总裁的职位,连带着将自己手里的股份都转移了出来,只留下了南湾这块地皮。
而何琛,也得到了一笔八位数的遣散金。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裴氏集团前任总裁裴少安的身影,也再也没有旁人能够进入南湾。
那块地方成了禁地。
除了胡秘书之外,唯一能够进入的人就只剩下了何琛。
二月十四日那天,天气出奇的晴朗无云,裴少安看着阳台外向着同一个方向的向日葵,平静的看了身后的胡秘书一眼。
“推我出去吧,我想晒晒太阳。”
胡秘书看着窗外的艳阳天,在确定他精神状态还可以之后,才将人推到了后园的凉亭旁边。
然后转身去拿薄毯。
那时候他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一株向日葵。
那株向日葵……
其实是很久很久之前就留下来的。
早在七年前他去巴黎的时候,裴少安就是带着它,哪怕到了现在,他也将它护的好好的,甚至结出了细细小小的葵花种子。
像是诏示着新生。
不知道什么时候刮来一阵微风,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向日葵花香的味道,连带着那双抱着向日葵的手,缓缓的垂落在了轮椅的两侧。
都说万物有灵。
那一瞬间,向日葵像是发了疯一般的疯长,连带着枝叶都开始抖动。
像是哀鸣。
何琛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道伟岸挺拔的身影渐渐的失去了光彩,甚至于看到了他手里钻紧的红绳摇摇晃晃的掉在了地上。
而男人怀里的向日葵,枝叶全部落了下来。
枯黄而衰败。
他僵直着背脊站在轮椅后面,努力尝试了很久,都没办法迈动一步,就连着手里抓着的毛毯,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他本来是过来看他的。
但是却没想到,他见到的竟然是他的最后一面。
其实还是怨恨的。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关于向日葵种子的秘密,他永远无法让面前的这个男人知道了。
胡秘书看着何琛迟迟没有推着男人回来,心里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等到她跟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花开遍野,微风席卷。
可是那个她看着清风霁月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却再也不会有任何细微的表达了,甚至连淡漠,也不曾有。
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
宋安雅从楼下下来的时候,何琛直接斜睨了她一眼。
“都知道了?”
她没说话,只是走到了楼梯口的位置,挺直了背脊看着他,好半晌才氤氲着嗓音开了口,“何琛。「
她的指甲没入了掌心里,“是不是一直到死,都觉得我没有爱过他?”
何琛捏着烟,“也许吧。”
他低垂下了眼睑,声音平静无波,“反正现在都是已经死了四年的人了,想来喜欢不喜欢的,也没那么重要了。”
宋安雅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她觉得鼻尖酸涩,可是毫无血色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流露出来。
何琛终究还是将指尖的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然后站了起来,“我今天带你过来,不是因为我发善心,”顿了顿,“而是因为不甘心。”
他走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折磨了他数十年的时间,到最后你却心安理得的嫁给了别人做富太太,不知道他怎么想,反正我是绝对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所以相比较弄死你来说,你还是爱而不得更让我好受一点。”
也许不只是不甘心。
而是深入骨髓的怨恨。
因为如果不是她,裴少安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裴家大少爷,说不定现在都已经结婚生子,安心做自己的好丈夫,乃至于好爸爸。
“你不是想要知道他那段时间是怎么想的吗?”
他垂下了眼睑,唇瓣突然挑起了笑,“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只不过是因为喜欢了一个女人,为此费尽心思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甚至险些赔掉了自己的命,可是那个女人还是无动于衷。”
“心死了,命尽了,所以不想活了。”
宋安雅胸腔内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带着她唇色都变得苍白,肩膀开始细细密密的颤抖。
何琛将一切尽收眼底。
“想知道他临死前的一天晚上,他打电话问了我什么吗?”他半弯着腰凑近了她的耳廓,嗓音敲打着她的耳骨,“他说啊……为什么他没做错,可最后却还是落得现在这个结果。”
那声音明明很平常,但是对于宋安雅来说,却宛如地狱。
她狼狈的跌倒在了地上。
何琛垂眸看着脚下将自己缩成一团的身影,皱眉的同时后退了两步,然后在她旁边蹲了下来。
“就算到了死去的最后一秒,都不相信你爱她。”
他那双眼睛宛如鹰隼,死死的落在她的身上,“你说说,这个女人是有多可恨啊。”
如果裴少安喜欢上的是除了宋安雅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他都不会有任何意见,可偏偏多年前的那一眼,他就确定了是她。
喜欢是她。
不甘心是她。
歇斯底里是她,爱而不得也是她。
这也正是何琛为什么到了现在仍旧耿耿于怀的原因,因为一个男人最美好的时光,全部败在了面前这个女人身上。
而且,他的爱从未消失。
哪怕到临死前的最后一秒,他怀里还抱着那株已经破败的向日葵。
那是深入骨髓的爱,那是与生俱来的不可替代。
爱是人类的本能,却也同样令灵魂衰老,它可以让暮霭垂垂的老人容光焕发,也可以让身姿矫健的青年死气沉沉。
可即便是这样。
却终究还是逃不过所谓的两个字。
命运。
就像茨维格说过的,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宿命轮转,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