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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一条疯驴忽然冲来,一直在旁围观的男女老少很有机敏性的迅速散开队伍,各自让路逃开。那母驴一路畅通无阻,拉着载酒的车架在主街上横冲直撞。
来往行人边“咦”边纷纷避让,唯有一队身穿蓝衣的家仆直直的行在大路中间,领队的头头一身重红色长裙,扭着水桶似的腰肢,满脸不耐的向前行去。
似是没注意到前路一波又一波高扬的惊呼声,那仰脸行路的常妈妈突然回了身,很有威仪的对着身后几人喃喃吩咐道:“一会儿到了城门口,你们几个便四散躲起来,一旦发现有人长着一张黄脸,无论男女老少,都给我扣……”
“下来”二字未出口,便见面前的几名家仆齐齐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一个个护住了脑袋大难临头般左右奔逃离去。
犹自吩咐的常妈妈一头雾水,等不及细想,便听街道两旁传来阵阵倒吸凉气的惊叫声,她疑惑回头,便见一只通身棕毛的健壮母驴正拉着运酒车架向她飞速奔来。
驴之快,令她瞠目结舌,继而忘记了呼吸。
就在母驴即将撞上常妈妈宽大的身躯时,一只精巧弹丸忽然风一般直直射向那头母驴的脑袋,只听“嗵”的一声,驴头被打的转了方向,连带着身后车架也一起拐了个惊险的半弯,在侧翻了个微妙的弧度后堪堪停定。
而经历这惊魂一刻的常妈妈,呼吸一窒,两眼一黑,重重躺倒在地。
着急赶来的两名运酒夫见酒坛安然无恙,忙悻悻地松了口粗气,这才上前去查看那凸自呻吟的母驴。尾巴上的火苗已被疾风吹灭,光秃秃的犹如甩马的马鞭,散发着一股怪异的气味。
孟璃急急追来时,望到的便是一只可怜的母驴,两位面露庆幸的运酒夫,一位躺在地上昏死的粗腰妇人,以及不远处转着弹弓慢步上前的魏长凝。
几日不见,当真是另眼相看!
孟璃斜目望了眼魏长凝手里的褐色弹弓以及那坠着羊脂玉的紫苏络子,默不作声的轻咽了口口水。
经历这一番变故,两名运酒夫左右把关死死拽着母驴身上的缰绳,顺抚着欲要牵驴离开,谁知那刺史府大小姐忽然叫喝了一声:“站住!”
孟璃正欲推车架的双手一顿,眼角处瞥见魏长凝忽然迈起大步直直挡住了她三人的去路,“你们是哪家的雇工?”
“柳家酒铺。”一名运酒夫望了她一眼淡淡回道。
“运酒去哪儿?”魏长凝一副多管闲事的傲娇模样又问道。
先前答话的运酒夫似觉得她管的太宽便冷哼了一声,凸自顺着母驴的棕毛。
眼看着面前这位气质不凡像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千金欲要发怒,另一名运酒夫感念她及时出手止住疯驴,忙敛了笑谦卑回道:“城外十里的尧安镇。”
魏长凝面色微有不悦,见那两位运酒夫皆作答而垂首立在车架后面的那位小厮却一直默不吭声,不由有些奇怪的望向孟璃,冷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真是无理取闹……
这魏大小姐不仅性情古怪,行事也古怪的很!孟璃暗自腹诽了几句,恭敬俯首,刻意压低了声调回道:“我只是个打杂的,什么也不知道。”
魏长凝暗哼了一声,觉着没什么意思,便绕过车架行到昏迷的常妈妈身旁,而直至此刻,方才只顾自己保命的那几名蓝衣家仆才探头探脑的挤了出来。
而不远处,蓦地传来一阵紧急而纷乱的脚步声。孟璃侧目回头,便见一脸焦急担忧的赵管家正风风火火的自主街那头狂奔而来。
果然是……有情人!
孟璃冷“呵”了一声,回眸扶着车架赶紧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那着急赶来的赵管家匆匆望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常妈妈,压抑着两眼浑浊的泪意给魏长凝问安,“大小姐怎么想着来这儿了?这街上可不大太平,人来人往的,伤着小姐可如何是好?”
魏长凝转着手中弹弓,面色不快的冷哼道:“那京都来的户部侍郎故意刁难我爹,称若是抓不到民顺街命案的凶手便要在皇帝老头跟前说我爹坏话,我自然是亲自出来去寻找凶手的!”
听她这言辞,赵管家一瞬腿软险些跪倒在地,“哎呦我的大小姐,当今天子圣上可不敢胡乱称呼,您还是回府歇着吧!寻找凶手那还有府衙的捕快呢!”
“都是一群吃饱饭没事干的废物,从昨夜到现在,一个消息都没有,允州城这么点屁大的地方,连个凶手都找不出来,要他们有何用?”魏长凝看起来气的不轻,又是叉腰跺脚,又是咬牙握拳。
赵管家俯着身子甚是卑微的连连应“是”,好言好语好不容易才将这位性子急冲的大小姐给请了回去。
待她远远走没了影儿,这才眼冒怒火、气急败坏的质问起身后站成一排的家仆,“这是怎么回事儿?常妈妈为何晕倒在地?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家仆们唯唯诺诺不敢吭声,但迫于赵管家的怒火与淫威,一名模样普通的家仆低低的开了口:“是……是柳家酒铺运酒的驴发了疯,险些撞上常妈妈,大小姐及时出手止住了疯驴,而常妈妈约摸是受了惊吓才晕倒的。”
“疯驴?哪儿呢?”赵管家一腔怒火攻心,左右扫了眼怒问。
那家仆哆嗦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驾驴离去的三人。
而在通往北城门的路上,孟璃偷偷扫了眼车架下暗藏着的包袱,又望了眼遥遥可及的城门,心内浮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感觉。
希望此番能顺利出城……
祈求这破驴别再发情……
孟璃在心头默默祈祷着,恍惚听到身后传来阵阵怒不可遏的呼唤声,她疑惑地回头一望,一口口水猛的呛在喉咙内,咳的她眼泪汪汪。
不待驴车加快速度,那赵管家便已领着家仆们飞快追了上来,不由分说便将驴车围了个严严实实。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母驴左侧的运酒夫不解的问道。
“为何挡我们的去路?”母驴右侧的运酒夫不悦的问道。
赵管家犹自喘着粗气,伸出食指指着一副高傲姿态的母驴,良久才忿忿言道:“你们的驴吓晕了我府上的管事,不交代一句就想一走了之?这若传出去我刺史府颜面何存?”
听到“刺史府”三字,两位运酒夫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的望向一脸愤怒的赵管家。
“哼!”赵管家正了正神色,继而补充道:“你们三人实在是可恶,未牵好驴致使疯驴闯街扰民,险些酿成大祸!若非我听到消息赶来,你们就要携驴出逃了!”
两位运酒夫听的一脸讶然,正待辩解,却听那赵管家冷冷吩咐道:“来人,把他三人连同这疯驴一起押去府衙。”
说罢,那些家仆齐齐围了上来,动作粗鲁的将三人一把扣下。
像看一场笑话般,孟璃望了眼不远处的城门,又忿忿瞪了眼一脸无耻之相的赵管家,为恐他瞧出端倪,只得顺从的被人捉住了双臂。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府衙的方向而去,一路上沐浴着左右行人审视好奇的目光。
孟璃死死垂下脸庞,斜眼偷瞄向身后那驴车,而在经过一处凸起的青砖地面时,那运酒车猛的颠簸了一下,发出酒坛相撞的清脆声响,以及一道物什儿掉落地面的闷响。
两位运酒夫齐齐回头,万分心疼的望了眼车架上的酒坛。
孟璃闻声回眸,万分悲痛的望了眼面色祥和、不以为然的母驴。
赵管家驻足回头,万分疑惑地扫向车架下莫名多出的一只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