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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雷劈的家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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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兄!”

    “贵主,大家正在……哎,贵主、贵主!”

    “阿兄阿兄阿兄!”

    无视掉宦臣的阻挠,坤平公主燕儿一般轻快地飞到桌案前,“阿兄,我有桩热闹与你说!”

    贺闳没抬眼,只眉尖往里拢了拢:“规矩呢?”

    坤平公主瞬间会意,忙屈膝在小榻上跪坐好,但上半身还是不安分地往前倾着,拢在身前的小手蠢蠢欲动地搅啊搅啊搅的。

    巴掌大的小脸儿被奏疏遮去了大半,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现下弯成一道月牙,想要说话的欲望几乎要从里面淌出来了。

    贺闳撤开奏疏,“说吧,什么事。”

    坤平公主的话匣子瞬间就打开了:“尚食局走水了!就因晌间那场大雨,阿兄可有听到,那雷声可是很响呢,不仅响,威力也大,直将房舍顶子劈出个好大的窟窿来!我去瞧过,得有这么……”

    她张开双手比划个圆,比完觉得比小了,又把手阔了阔,“这么大!”

    贺闳听罢,眼风扫向立在一旁的宦臣满堂。

    早已将事情在心里滚过一遍的满堂当即接口:“大约未初,尚食局西院遭遇雷击,导致走水,幸而发现得快,火势得以迅速被控制,并没有殃及他处,只那间走水的屋舍眼下是不能再用了,现下薛夫人已遣了将作监的人去瞧,想是很快就能开始修缮。”

    薛夫人乃是后宫的薛贤妃,替皇后殿下掌后宫事。

    这种后宫的事本不该扰到皇帝这里来的,不过既然知道了,他便也多问一句,“可有伤亡?”

    中秋将至,闹出人命不好看。

    满堂回道:“彼时才过午食时分,巧的是舍中无人,是以并无宫人伤亡,就……”

    踟蹰的空当,坤平公主忙抢白:“怎么无人伤亡,可不是呛晕了一个吗?阿兄阿兄,你猜呛晕的是谁?”

    左不过是尚食局的哪个宦臣宫婢,他怎么知道是谁?

    不过看着自家九妹放光的双眼,他还是决定从善如流罢,免得憋坏了这妮子:“嗯?”

    “新进宫的家人子!”

    “家人子?”皇帝陛下仿佛终于上了心,又是一记眼风扫向满堂。

    家人子怎么会出现在尚食局?

    坤平公主不大高兴地撇嘴,为什么阿兄要看满公公?明明她知道的更清楚呀,她还去现场看了呢。

    满堂没有立刻回话,“这……”

    见他卡壳,坤平公主忙道,“是啊,家人子。我方才去瞧过,走水的房舍里只抬出她一人,该是呛晕了过去,听说并没受伤,但我远瞧着,那家人子的脸被熏得黑漆漆的,一头黑发直接轰成了鸟窝,直愣愣地朝天竖着,可好笑了!”

    可惜呀,姑姑不许她近前去瞧,要不说不定还有什么好玩的呢。

    贺闳抚了抚拇指上海绿色的宽戒,没说话。

    坤平公主小扇般的眼睫猛地一忽闪,“对了对了,我还听说,她被抬出时,嘴里还咬着半块七返糕呢!”

    所以,这家人子是去尚食局偷吃的?

    一向不大会忖度人心思的坤平公主倒误打误撞地对上了皇帝的心思,“这午食才罢,她却又溜去尚食局偷吃,是食量太大,还是群芳殿不管饱呀?”

    说完,自顾自地捂嘴笑了起来,“嘿嘿,尚食局倒霉、那家人子也倒霉,大明宫那么大,那道惊雷偏就劈进了尚食局;尚食局里的宫婢女史那么多,却就她一个群芳殿的家人子被劈晕了,可真有意思。”

    是有意思。

    从做太子到做皇帝,贺闳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家人子。

    真有意思,也是真没规矩。

    他复而拿起奏疏,心里已略有计较,忖着既被呛晕了,那就直接送回母家养身子吧,这般没规矩,也着实不适合呆在宫里。

    想罢,还是问了一句:“是哪府送来的家人子?”

    “回大家,是靖西候府上的嫡女。”

    “靖西候?”贺闳的拇指下意识地搓了搓奏疏边沿,沉吟道,“毛侯爷啊……朕记得,他膝下子女不多?”

    “正是,这毛侯爷只有一妻一妾,发妻与三个嫡子女都随他生活在碎叶城,妾室与庶子生活在长安,随侍在阿翁阿婆身侧。”

    “这位家人子……”

    “便是毛四娘子,毛有余。”

    毛有余,这名字……

    贺闳压去唇畔的弧度,“难怪不懂规矩,想是在西疆自由惯了。”

    满堂赔笑:“大家说得是。”

    这对主仆一问一答说得热闹,可把坤平给急坏了,忙不迭插话,“你们说的是谁呀?这家人子,府上很厉害?”

    “阿琐。”贺闳叫她的乳名,顺势合上手里的奏疏,朝她的方向轻轻一掷。

    啪的一声。

    坤平僵住笑脸,心里暗叫了声不妙:“嗯……嗯?”阿兄这语气、这脸色,仿佛是有些不高兴了?

    “朕倒是忘了问,你去尚食局做什么?”

    “就是看……”看热闹呀!坤平倒不至于那么没眼色,连忙在贺闳的目光下改了口,“就是看看、看看。”

    “看走水?”

    “……”原本前倾着半伏在案几上的坤平,往后挪了挪。

    “堂堂公主,且不说此举是否失仪,就不怕有危险?”

    “我……”再挪一挪。

    “满堂。”

    “在。”

    “侍奉在坤平公主身边的宫人,笞刑十,另扣一个月月俸。”

    “阿兄!姑姑们都拦着我了,是我耐不住好奇非要去的,而且……而且我也没有近前,就远远看一看……”

    “他们压不住你这份好奇,便是该罚。”

    这对兄妹说话间,满堂悄然退下。

    而这厢坤平还在挣扎,“阿兄……”以前她瞧了热闹也会来找阿兄,可也没见他恼过呀?这次是怎的了?

    似乎是看穿了坤平的心思,贺闳多言几句,只为叫她心服口服,以后不敢再犯,“以前你贪看热闹,因无伤大雅,朕便纵容你些,但此番你贸然涉险,不得不罚。”只罚宫人自然也是不够的,“你这几日也不必出来了,就在玉阳殿里闭门思过三日,再抄一遍宫规。”

    坤平不敢再呛声:“是,阿琐知错了。”

    贺闳点头:“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