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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请不要鄙视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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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一大清早,苏亦就骑着自己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前往燕东园。

    北大太大,燕东园又在校外,苏亦这段时间又需要东奔西走,光靠两条腿太耽搁时间了,所以他就让老马帮忙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

    这年头,新的自行车不好买,要票,其实二手自行车也没有那么好买,这玩意不要票,但也很贵。

    60、70年代,,缝纫机、手表、自行车被列为三大件,成为一个家庭是否富裕的象征。

    如果有人骑上自行车,后面都会引来一群驻足羡慕的眼神。

    而且那时凭票购买自行车后需及时向当地派出所登记办证上牌,另如谁家的自行车丢失了,公安局、派出所也会立刻派人侦破。

    一辆永久牌二手自行车,搁后世,差不多就是二手的奔驰宝马的,不然,普通的国产轿车,根本配不上当年永久牌自行车的地位。

    中国被称为自行车王国,除了众多的使用人数,还有庞大的自行车生产体系。

    80年代,以“永久、凤凰、飞鸽、红旗、金狮”国内自行车行业五大品牌企业为首,中国共有自行车制造厂60余家,自行车零部件厂千余家,基本上形成了完整的生产体系。

    能跟凤凰派自行车媲美的永久牌自行车,绝对是自行车之中的高端品牌。

    其实,苏亦也不想买自行车中的奢侈品,只是刚好碰巧罢了。

    而且,他骑的自行车也很破旧,搁前世扔在大街上都可以充当废铁去买的存在。

    然而,在78年却珍贵的很。

    一开始,苏亦以为自行车足够烂就没有偷,前世,在共享单车没有普及之前,在大学里面,二手自行车还是很有市场的。

    毕竟这玩意不能买新的,不然,越新越容易被偷。

    所以,大家总结出来的结论就是,想要不被偷,单车就要足够烂,卖相越惨越好。

    苏亦按照经验主义,在北大买的第一辆自行车就是如此,结果,他花了40多买了一辆快要散架的自行车来当代步工具,以为没人偷的时候,苏亦发现自己想多了。

    一次忘记锁车,结果早上醒来,车子就不见了。

    把他气的不行。

    事后,苏亦才明白一个事实,这年代,只要是自行车就有人偷,甭管破不破烂,也甭管是不是在北大。

    想想也正常,北大博雅塔这些建筑物都有人胡写乱画,各个角落都有人随地大小便,偷个自行车算个啥。

    至于车子丢了报案,那是有牌的,二手车不在此范畴。

    在这个单车严重缺乏的年代,别管单车破不破旧,只要能骑的都有人偷,就算不能骑的,也有人偷。

    毕竟偷回去稍微改装就可以骑了。

    既然如此,苏亦也懒得追求破旧了。

    骑着一辆破烂自行车,先不说丑不丑,这玩意就是不好骑,主要是费劲,自然如此,还不如买一辆卖相还可以,又好骑的自行车,于是,买第二辆自行车的时候,苏亦就换成永久牌了。

    这辆车,也不便宜,花了六十多。

    但相比较一百多的新车,这玩意已经算是便宜的了。

    在票证时代,买啥东西都要票,自行车也是如此,但二手车就不需要那么多讲究了。

    有钱就行。

    钱,不管在哪一个时代都是好东西。

    没有票,有钱也行。

    有钱了,去国营饭店都可以加餐,也可以从农民手中买一些农副产品,比如,这个年代特色词汇——投机倒把。

    这玩意,就不需要票,有钱就行。

    不管是鸡蛋,馒头,鸡鸭鱼肉有钱都可以买。实在嘴馋了,到校外溜达,这种走街串巷的小商贩随处可见。

    已经是11月份,着名的安徽小岗村都开始分田到户,等到了12月份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正式确立了改革开放政策,这些现象就是更加普遍了。

    不过要彻底摆脱票证时代,还要好多年,至1985年前后,凭证凭票供应的除粮、油及电视机、自行车、洗衣机等大宗商品外,其他各类商品基本上敞开供应。直到1993年,粮票正式谢幕,这段凭票供应的历史——“票证年代”宣告终结。

    一开始,苏亦以为没有票,就不能买自行车,后来才知道二手自行车,不需要这个限制,才决定买一辆二手自行车。

    他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北大各个角落都要跑,不仅在历史系蹭课,还要去东语系,未来估计哲学系、中文系都要去,这样一来,需要跑的地方就太多了。

    光靠两条腿太耽搁时间。

    把这些时间浪费在路上,对于苏亦来说,完全没有必要。

    他买不起新的自行车,绝对不是因为家里穷,而是没有票。

    他家真不穷。

    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从小到大也算是衣食无忧。如果不是在首都,而是在新会,他的小日子估计过得更加滋润。

    苏亦也不需要像上一辈子一样,为了考北大自绝后路,用自己的存款来过日子,惨兮兮的,天天啃泡面馒头。

    这一世,他不想在金钱方面浪费太多的精力,需要用钱的地方,基本上都不会对自己抠。

    有钱,先花了再说。

    爸妈没有,找老爷子要,老爷子没有,找小叔要。当然,他现在的花销,不需要找小叔求援的地步,老爷子的资助,就足够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去食堂,可以很随心点糖醋排骨的原因。

    完全就是苏家就这么一位宝贝疙瘩在北大读书。

    开学之前,生怕他在北大钱不够花,老爸老妈就给少给他塞钱,这加上二叔、小叔、大姑她们给的零花钱,苏亦只要不乱来,在北大第一个学期,过得应该算很滋润了。

    当然,买一辆自行车已经是苏亦目前财力的极限。

    不然,足够有钱的话,他早就跑去买照相机了。这样美好的时代,不用相机记录下来,绝对枉费自己重活一世。

    燕东园在东门外,没有自行车之前,每一次都要从学生宿舍徒步到东门再沿着中关村北大街走到燕东园24号楼,一来一去之间,可没少耽搁时间。

    有了自行车以后,出行就方便多了。

    在燕园溜达,就没有那么废双腿了。

    有了自行车,其实也没有拓宽苏亦在北大的活动范围,宿舍教室图书馆之外,顶多就是去朗润园还有燕东园跑得勤快一些,当然,有时候也会去王永兴先生所在的体斋,毕竟他现在怎么说也是王永兴先生敦煌学的助教。

    助教就有助教的自觉性。

    因为王永兴先生腿脚有些不方便,所以,每一次上课的时候,苏亦都要提前去体斋接王永兴先生,有时候是替他拿书,有时候是直接载着对方到文史楼这边。

    这也是苏亦购买自行车最为重要的原因之一。

    老先生倒是很不好意思,不想让苏亦如此折腾。

    苏亦都没觉得什么,因为,这一次接送王先生的过程都是一次开小灶的过程,这种大师私课时间,除了苏亦,别人要体验想都不要想。

    而且,自己能为老先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好。

    师兄马世昌可以给导师宿先生擦黑板一擦就是几十年,马世昌这个行为,给了苏亦很大的触动。

    让他觉得在对北大诸位师长的尊重上,也可以落实到实处,而不光是在口头上。

    有课的时候,提前过来接送王先生,对于苏亦来说也是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困难,也不花费他多少时间,就是有点繁琐。

    但这个繁琐,对于王先生来说,又不值一提,因为腿脚不便的王先生,要是没有人接送的话,也都坚持着自己拎着厚厚的书籍去教室上课。

    一走就是大半个小时。

    因为这些书籍除了讲义之外,大部分文献都是用来当教具用的。

    敦煌学太枯燥,又太专业。

    甚至,一时半会没有专用教材,王先生唯一可以让学生直观感受敦煌学的内容就是这些真真实实存在的着作文献。

    一想到走路都不方便的王先生,日复一日的拎着书,从体斋出发,在路上走了大半小时来到文史楼给他们上课,苏亦就觉得自己有课的时候才去借王先生这事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苏亦不仅要经常跑体斋,更要经常跑燕东园24号楼。

    他这一段时间一直都在跟周一良先生学习魏晋南北朝史,周先生在北大历史系没有办公室,苏亦只能在周家跟随周一良先生学习。

    这个学习的方式,还挺随意的。

    跟在课堂上不一样,周一良先生对苏亦也不是填鸭式的教学。

    甚至都算不上教学,更多是经验分享还有读书笔记点评。

    一开始是周一良先生列书单,然后苏亦去读书,读书过程之中有什么问题记下来,然后周末再过来问周先生。

    读书过程中,也要写自己的读书心得读书感悟。

    读书不能光看而不写。

    光看而不写,在周先生来看,就是不动脑子,不愿意用脑子去读书,翻看多少遍文章都没什么用。

    唯一让苏亦松口气的是,周先生并没有让他写论文,不然,苏亦就有得忙了。

    周先生对苏亦,更多是一种史学基础的培养,还有查缺补漏。

    关于历史方面,有问题都可以请教,也不局限于魏晋南北朝历史,其他断代史也可以。甚至不局限于中国史,亚洲史日本史都可以。

    世界上方面,一直都是苏亦的短板。

    前世读研,因为研究方向的原因,总是下意识忽略补足这个方面的知识,现在到北大读研了,就没有办法忽略了。

    不然,未来想要研究西方考古学,就会寸步难行。

    夏鼐先生担任考古所所所长以后,国内基本上就断绝跟国外同行交流的可能性。

    这个方面,有国际大环境的原因,也有夏鼐先生个人学术主张。

    八十年代之前,国内考古发掘方面,外国学者是不允许参与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童恩正先生想要促成川大考古专业跟张光直先生所在哈佛大学人类学系合作的时候,被夏鼐先生否定的原因。

    因为夏鼐先生一贯主张,中国考古中国人说了算。

    但改革开放以后,中国考古也要走出去,要恢复跟西方国家的交流,这样一来,了解世界考古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毕竟,宿先生在考古发现与中西文化交流方面可是有着深厚的研究。

    你要不了解人家的历史,如何去了解人家的考古成果?

    而在北大历史系诸位先生之中,周一良先生绝对是世界史权威。

    此外,苏亦跟周一良先生学习的东西,也不局限于史学,文学,语言学都有涉略。

    尤其是外语方面,周一良先生就很喜欢拿一些名着过来让苏亦朗读。

    甚至还有一些诗歌。

    比如大众耳熟能详的莎士比亚、泰戈尔、普斯金,还有不那么耳熟能详的雪莱、海涅等人的诗歌。

    苏亦以前,国外诗歌,除了泰戈尔的诗歌外,基本上不看。

    尤其是各种翻译,水平参差不齐。

    也就懒得翻看。

    有时候,还有些鄙视。

    现在发现自己浅薄了。

    倒是在周先生家中的,让他尽情享受一下国外诗歌的优美。

    一些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的诗人,比如白朗宁夫人,这个时候,苏亦才知道这是英国维多利亚时代最受人尊敬的诗人之一。

    尤其是她的情诗,最动人。

    苏亦读完,周一良先生还时不时矫正他的发言。

    苏亦从美剧里面学习来的半吊子发音,在拥有哈佛多年求学经历的周一良先生面前,不值一提。

    一开始,苏亦尴尬不已。

    后来也就无所谓了。

    在周先生这样的大牛面前,也不需要隐藏自己的短板。

    自己啥水平也伪装不了,表现出真实的自己就好。

    所以,每一次到燕东园24号楼,读完历史文献以后,每一次诗歌的片段,算的上苏亦难得的休闲时光了。

    原本不想参与五四文学社活动的苏亦,突然觉得文学社的社团活动,偶然参加一下,也是挺好的。毕竟诗歌这种东西,不拿来干啥,陶冶一些情操也是好的。

    于是,在周二的五四文学社社团活动之中,苏亦就在黎新叶的期盼之中,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