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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月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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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外面依然是人声鼎沸,只是南清池出了巷口后就没再往人多的地方走,背对着闹市走着,脸上久久没冒出血色。

    前面人迹越来越少,只剩路边摊贩几个,在夜市里不开张的店铺早早关了门,只留下门前灯笼一盏。灯光照下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是一抹阴沉。

    走了没几步,南清池越想越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最后抬起一脚踹上已经空了摊位,轰的一声垮塌。

    “姓夏的那个女人……”少年脸上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明媚,反而是老成的思虑和凶狠。

    还有两个月,他的姐姐才会到达大楚,在这期间他不能被认出来。南疆王子无诏入境,此事非同小可,要不是因为这个,刚刚面对着夏琉璃时他根本用不着这么憋屈。

    他是作为使臣和南疆公主一起北上出使大楚,以修两国之谊,但他偷偷先来了,这事只有他阿姐知道。

    他本来是打算先来这里,见见那个叫夏忧的女人,知道她会经过这里,特地过来。没想到话还没说上一句,那个姓夏的女人就找过来了。

    “夏琉璃,下次你最好别落下把柄在我手里,不然……”

    “不然什么?”

    身后不知道站了个人,身影隐匿在阴影处,离的不远,刚好能听清楚彼此的说话内容。

    南清池被吓了一跳,一手按在腰间,空空的,南清池才想起来为了不暴露身份并没有带武器。

    “什么人,给我出来!”

    阴影处的人动了,有人走了出来。一双锦云鞋,走路脚步无声,宽袖长衫,身量颀长。

    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南清池脸色立马变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那人走近清池,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剑身上刻着繁复的图案,像是某种图腾。

    他开口,声音略显低沉,字字清晰。

    “清池小公子,两年不见,这脾气是一点也没变。”

    南清池难以言喻,身上某个部位在隐隐作痛,“原来是林公子,这么晚了还能遇见,真是缘分呐!”

    林幽站在离清池几步远的距离,脸色有些冷,南清池觉得这里刮过来的风都是凉飕飕的。

    林幽看着他没说话,但沉下来的脸色却很吓人,握着剑的手也攥得死紧。

    不远处有几个人往这边快速跑来,大喊着,“公子。”

    是刚才滚得麻溜的几个属下,南清池立马找着场子一般,连腰都不知不觉中挺直了,也不害怕林幽周遭的低气压了,连手臂也不痛了。

    两年前,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像个带刺的刺猬,逮谁扎谁。不听管教,因为南疆王子的身份,也没谁敢管他。

    后来他就遇上了冰块脸的林幽,还被狠狠教训了一顿,手臂在打斗中被弄折了。

    就因为他说了几句那个已经死了的夏锦书不好听的话,这人就不正常了。事实上,很多人都说他南清池不正常,有时乖张有时狠厉,有时是个可爱的小男生,有时是个没学好的纨绔。

    生在帝王家,很难有几个性情如一的人。但南清池觉得,他眼前这个人才是真的不正常,看着冷冰冰一个人,对什么都不在乎。像坠入一摊死湖一样,往外冒着死沉的气味,冰冷刺骨,仿佛丢什么东西都能沉入深底。

    什么都不能把他拉上来,什么都激怒不了他,金钱名利地位女人,他什么都不舍得看一眼。

    但那一次,南清池觉得他是真的把林幽激怒了,任何人都劝不了他,他就像是一头走入绝境中的困兽。死死守住最后一丝向生的期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骂了那个死人什么话,印象太深刻了。

    “不就是个死得连渣子都不剩的女人嘛!”

    “那种人,就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换了我,我才不想让人就这么直接死了!”

    “这种人,早该死了!”

    还说了其他什么话,但南清池只记得这几句,因为刚说完下一瞬林幽迎面就打了上来。

    双眼通红翻滚着浓烈的情绪,压抑着痛苦,一下一下,拦都拦不住。

    南清池指着林幽,“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说你了吗?那女人是你什么人呐?”

    林幽揪着南清池的衣领,他本来就比南清池高,南清池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直接被林幽提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几乎是咬着牙硬生生从唇缝里挤出来的五个字。

    有人把两人分开,上官月拉着林幽,南清池隔空踹向林幽。“你谁呀?夏锦书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护着她,一个该死的贱女人,死一百次都是活该没人可怜她。”

    林幽手臂额角上青筋突起,力气大得惊人,上官月竟拦不住。

    上官月知道,这是真动怒了,夏锦书就是他底线,碰不得。

    偏偏南清池嘴上还不饶人,上下打量着林幽,恍然大悟般接着说,“你喜欢她!”

    拼命挣扎的林幽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上官月感觉到了,但随即林幽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因为南清池又说了几句话。

    “那种女人你也看得上,白送给本王子都不要,你到底看上她哪点了?因为她……”

    少年嚣张跋扈,横得立马能原地升天,嘴唇张合,两个字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轻飘飘的吐出来。

    “贱吗?”

    往事不堪回首,到现在,一看到林幽那张脸,南清池就觉得自己手臂还折着没长好。

    他没想到今晚遇见个夏琉璃,还能看见林幽这张脸,他直觉现在赶紧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他哈哈一笑,边往外边儿走,边说,“林公子肯定是有事要办,我就不耽搁您了,先走一步,今晚就当没看见我。那么……再见?”

    语毕,转身就准备离开,但刚走,就被人拦住了。

    前面染柒带着一帮人,个个提着武器面无表情,南清池想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他转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硬是强撑着,脸上扬起一抹自人为还算不错但实际上很难看的笑。

    脸僵得不行,“林公子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不急,还早。”

    早你娘,都月上西楼了。

    林幽往这边走几步,南清池就往后退几步。

    “清池小公子,是你的东西管你是想送人也好,砸了扔了也好,你高兴。但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别惦记,小心夜路走多了指不定哪天就栽进去了。明白吗?”

    这还是南清池第一次听林幽吐那么多字,但字字都像是在拐着弯的警告他,特别是“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别惦记”。

    他惦记什么了,南疆的王位算不算?

    他脑子晃晃,就点头了。

    临走之前,林幽说了最后一句话,“回去告诉南疆公主,一条绳上的蚂蚱也有翻脸的时候。”

    林幽走了,连空气里那股压人的感觉都跟着去了。

    南清池晃着脑袋回去了,想了一路上也没想出来最后那句一条绳上的蚂蚱要翻脸是什么意思,顶着一头的小辫子,最后的一抹红色也消失在夜市的街头。

    月垂西楼,夜风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