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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宗主……我的宗主哎!”
竹林后头的河边,水面平静无波无浪,正适合钓鱼。司徒宗主躺在树下的躺椅上,脚边搁着一根钓鱼竿,眼睛半阖着打盹儿。
水面刚有动静,司徒宗主睁眼去抓竿子,手指还没捞着边,就有人隔着林子在嚎她的名字,眼看就要上钩的鱼就这么吓跑了。
“你嚎什么呢?老身还没死呢!”听着声音,中气十足,身体好得很。
凉月峰的卫峰主一边喊一边往河边走来,“我一猜就知道宗主肯定来这儿钓鱼了,怎么样,今儿钓到多少条了?”
老宗主从躺椅上半起身,晃晃手里空空如也的钓鱼竿,“一条都没有,都怪你!”
卫峰主摸摸鼻子,讪笑道:“我这不是有事嘛!”
老宗主连个眼神都不想分给她,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该吃晚饭了,就起身收拾东西。
“你能有什么事儿?是山脚下的王大娘又给你介绍人要给你说亲了?这次看上的又是哪家的小白脸啊!改天拉上山来给姑娘们瞧瞧?”
已经说过无数回亲的卫峰主被岔得一时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一手熟练的接过鱼竿,“哎呀,什么小白脸,都给您说过多少回了。”
又想到前几日见过的那位王家公子,笑得越发灿烂,“这次是镇上的王公子。”
老宗主想了会儿,以前卫峰主相过的什么王家公子李家公子的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那个长得就像后花园私会小姑娘的王公子叫啥名了。
“就那个长得俊俏,一脸勾搭妹子的王什么玩意儿的那个?”
卫峰主拨弄了下自己的长发,反驳道:“才不是什么勾搭妹子,人家那是面若桃花!”
说完卫峰主自己也是一愣,用面若桃花来形容一个男的,是不是哪里有点怪?她书读得少,觉得还可以。
老宗主背着手走在前头,慢慢悠悠的散着步往回走,哼笑一声,“还面若桃花,我看都是些烂桃花,迟早要发臭!”
书读得少的卫峰主脑子难得转得快一回,立马接上,“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老宗主脚步一滞,竟然无法反驳,只能恨恨得一甩袖子将卫峰主甩在身后自己先回去了。
卫峰主提着一个小水桶,晃晃悠悠的往主峰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曲子,直到遇见白泉流。
她手里的小水桶啪一声掉地上了,“哎呀,忘了正事儿了,宗主……老宗主哎!”
这瑶仙宗是夏忧第一次来,虽然啥也看不见,但这不是夏忧待在屋子里发呆的理由。
趁着薛听风去拿吃的不在,夏忧就自个儿摸出了房间,没一会儿就成功的把自己绕迷路了。
她手里拿着根竿,路过之处留下一串的哒哒哒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碰见。
周围没有人,但有水声,越往里头走,水声越大。哗哗哗的,像是瀑布。
夏忧走得很慢,竹竿有节奏的敲击在地面,周围是越来越大的水声,还伴有低低的琴音。琴音声很小,林子里的鸟叫声和水声掩盖着,不仔细听还听不见。
夏忧迷路了,她往前走了一会儿停下,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好一会儿之后她转身朝着一条林间小道的方向走去。
环境是陌生的,路也是陌生的,但夏忧走在石子路上,却对未知的环境没有丝毫的紧张和害怕。心里隐隐有着一个想法,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不要害怕。
小路的两旁载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可能是观赏用的,也可能是用作药材的。林间傍晚的风,是温柔的,太阳最后的光沿着地平线滑落,就要进入黑夜。
带着几分湿意的风卷着夏忧的头发,在空中打着转,拂在脸上有些痒。空气里是各种花香,橘色的光线从枝叶相接的缝隙里洒下来,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里飞舞。
夏忧静静的感受着聆听着,空气里四溢的味道,晚归飞鸟的鸣叫,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明明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明明看不见这些景物,但听在夏忧的耳中,脑子里就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幅画。
这幅画里,应该有种满了药草和花树的园子,旁边是条蜿蜒的河流,河流的尽头是一道挂在峭壁上的瀑布。从上而下的水流飞泄下来,凌空中像块布一样,撞击在峭涯底下的巨大黑色岩石上,撞出四处飞溅的水花。
水花是白色的,汇入到河流中后应该是清澈明亮的,可以看见水中的游鱼。
园子里有一条石子小路,延伸到远处的林子里头,看不清尽头。小路的两边也应该栽满了花草,林子很大,走几圈就要迷路。
小路的尽头,应该有间房子……房子?
为什么会有房子?
夏忧转身,天马上就要黑了,是回去还是等人?
林子里头有很多嶙峋的山石,夏忧坐在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上,手指抚上眼睛上的白绫,最后还是没有摘下来。
太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世间陷入黑夜之中,许多夜间出来觅食的动物这时候也时不时从林子里窜出来。
小路很长,像是没有尽头一样曲曲折折消失在前方。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靠近,夏忧驻足,等声音离得够近了,她反手将手里的竹竿快速扔出去。但什么也没打着,反而是探路用的竿子在几声轻响后彻底找不到了。
“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不远处,有人在轻声说话,伴随着说话声一同响起的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是谁?”站在别人的地盘上,问出现在这里的人,夏忧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傻。
女人和夏忧隔着两步的距离,借着灯笼能看清夏忧脸上所有的表情,夏忧的反应女人尽收眼底。
夏忧是第一次来这里,女人当然没见过她,夏忧放弃找回自己的竹竿,“我叫夏忧,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没想到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女人轻笑,无意冒犯,“天应该黑了,这位夏姑娘应当不是一人,你的朋友肯定着急了。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你的朋友在哪个峰?”
她没说自己叫什么,夏忧也没问,只要她能带自己回去就行,再不回去薛听风她们就真的该急了。
没了竹竿,夏忧走得更慢了,女人走在前头打着灯笼。她走得很慢,为了适应夏忧的步子,夜里已经开始有吸血的蚊虫了,但女人没催促,出奇的有耐心。
两人路上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一路无言的走到了凉月峰的峰脚。
凉月峰的殿前点着灯,一排排的灯笼散发着悠悠的光,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被拉长。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要一起进去吗?”
女人拒绝了,“我就不进去了,你快点进去吧,你的朋友来了。”
夏忧没转身,但也听见了薛听风的声音,她行礼致谢。
女人说不用,然后转身投入黑暗,只有一盏泛着暖黄色的光渐行渐远。
“夏姐姐,你去哪儿了,我们找你好久。”
薛听风抱住夏忧的胳膊,夏忧回头,“屋里闷,就随便逛逛,结果就走迷路了。”
薛听风点头,“哦,那赶快进屋去,你肯定饿了,屋里还给你留着饭菜呢,都快凉了,走走走。”
“好。”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廊角,说话声也渐渐远离,对面的小亭子里走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已经熄灭了的灯笼。
旁边的竹林后头有火光靠近,来人走到凉亭边,低头向女人行礼。
“师父,要回去了吗?”灯笼下照亮了白泉流的五官。
女人最后看了眼已经没人了的殿门口,只剩下一排灯笼被夜风吹得轻轻晃悠。
“走吧,回去了。”声音温和。
身后的夜色里,低沉婉转的调子响彻在空气里,像时间都凝滞了一样的温柔,隔着岁月向某个远去的人瑶瑶的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