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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您回来了!”
灯火通明的院子里,有几个弟子正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磕瓜子,看见上官柔来了,分分起身行礼。
“师父,大师姐。”
跟在身边的白泉流往前迈出一步,笑着和大家打招呼,“这么久没见,你们有没有想我呀?”
“想你干嘛,你走了正好没人跟我抢红烧排骨。”
白泉流佯装生气,指着一身白的三师妹,一脸痛心疾首,“好啊三师妹,原来在你心里从小就待你不薄的大师姐,还比不上一盘红烧排骨!”
一旁的老二立马补刀,“可不止一盘红烧排骨,你看老三这越发圆润的脸,你不在没人跟她抢了,她把所有的排骨都包了。”
“是啊是啊,都快吃成大胖子了。”
“哈哈哈……”
几个徒弟闹成一团,上官柔无奈的笑笑,自己回了卧房。
她是四峰之一小泉峰的峰主,起居都有自己的院落。
她漫步在回寒弦殿的路上,耳朵里时不时能捕捉到远处弟子们的打闹嬉戏声。
夜不是很深,还有没吃晚饭的弟子和同行的伙伴边聊边往膳食堂走去,路过上官柔,会停下来认认真真的行一礼再离开。
这里是瑶仙宗的小泉峰,虽然人不多,但大家相处的其乐融融,对她这个师父也很尊重。哪怕是擦肩而过,也要停下来行礼,一丝不苟。
作为最温和的峰主,上官柔不仅长得美,也没像其他几个峰主一样给自己的弟子定下一大堆的规矩。弟子们也很喜欢和上官一处,无论是讲课还是闲聊,和上官柔一起,都是一件让人很轻松的事。
迎面走来一位弟子,上官柔认出来了,是十一。
十一正拿着一本古籍,远远看见上官柔了,便放下书,行礼。礼是标准的师徒之间该有的,十一弯腰抬手间也很认真,不会像某些人一样不好好行礼。
十一问,“师父,听说大师姐回来了?”
上官柔答,“嗯,现在人在前院,你要过去吗?”
十一摇摇头,说自己还有书没看完,这书是向倾词峰的师姐借来的。
还要看书啊,多认真,不像某些人连课都不会认真听讲,更别提这么刻苦的自己借书来看了。
啧,都是一个师父教的,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寒弦殿里的紫藤花早已开了一大片,远远望去,整个寒弦殿都被花紫色的花浪包围,夜风吹来的时候就像是紫色的海浪在翻滚,空气里都是紫藤花的味道。
“师父,低头。”
上官柔下意识的低头,只是等了一会儿,头顶上什么也没有,只有紫藤花的味道充斥在鼻尖。
她神色有些怅然的抬起头,眼前除了大片盛开的紫藤,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那个会爬上树给她编花环的小徒弟了,没有人会带着她的其他弟子们偷跑下山去玩了,也没有人会在深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跑到她这里,求着她吹笛子弹琴了。
上官柔站在小池边上,头顶的明月映在水里,水面平静,倒映着她的身影。
常年不变的素衣,岁月没留下什么痕迹的脸,和一头散下来只有一根发绳绑着的头发。一切都和过去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她还是那个温温柔柔的小泉峰峰主上官柔。
上官柔眨眼,平静的水面上好似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瑶仙宗的服饰,腰间一根白色的带子,系着一块暗红色的玉佩。她笑得一脸得意,和她隔着一步的距离,双手放在身后。
“师父,你把头低下来点。”
水面倒映出来的那个上官柔,眼尾轻轻往下压,嘴角勾起笑着,手里还拿着根笛子在手指间转动。
她低下头来,就见她对面的女孩忸怩了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般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
那是个紫色的花环,上面星星点点间是紫色的花瓣,被晃动的轻轻抖动,却又被人珍重的捧在手里,生怕磕坏了。
花环被小心的托起,珍之重之地放在上官柔的头顶,左右打量了下,右手一下砸在左手的手掌心。
“好了。”
上官柔抬起头,手指触碰到头上的东西,是花瓣的柔软触感。
上官柔问,“好看嘛?”
女孩略显兴奋的脸上是真挚的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害羞,“嗯,好看,很好看。”
上官柔弯腰在水面照了会,她肤色很白,紫色很衬她,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美感。
“我也觉得好看,花环也很好看,谢谢锦书啊!”
女孩闻言更开心了。
一阵风吹来,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泛起涟漪,细小的波痕一圈圈荡漾开来,水面上的人影被剪碎。
上官柔再一眨眼,涟漪散开,水面上哪还有什么第二个人。
她有些失落坐在院子里,拿出一支通身雪白的笛子,横过笛身放在唇边。
闭眼,吹气。
一阵低沉婉转的曲子被吹奏出来,一个个音节飘荡在这开满紫藤花的院落,沿着围墙瓦砾四散出去。
两峰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多远,小泉峰和凉月峰隔了一条河流和一片竹林遥遥相望。
这晚的月色很美,明亮的光辉沿着没关严实的窗户缝里挤进来,洒了一地的细碎光亮。
夏忧翻身从床上坐起,枕头边上是她蒙眼用的白绫。
她听见有一段笛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笛音曲调缓慢,不知道为什么夏忧从中听出来一丝悲伤和难过。
她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跟着那声音的方向慢慢走去。
出凉月峰的路她还记得,但出了凉月峰以后她就走得更慢了,但她又有些莫名其妙的焦急,害怕那笛音在她还没找到源头时就停下来。
但吹笛子的人一曲终了,竟又将这曲子吹了一遍,夏忧心中莫名有些开心。
一路弯弯绕绕,她终于找到了笛音的来处,一路上倒是没碰上什么人,全靠她无名的感觉乱走一通。
她知道自己是一脚踏进了一个院子,院子的门槛不高,她轻轻一迈就跨进去了。
一进到院子里,鼻尖就闻到一股很熟悉的香味,她在竹林屋也种过的,紫藤。
接下来她没继续往里走,毕竟三更半夜的闯进别人家的院子不好,她就等在院门口,坐在门槛上。
她听得很认真,她觉得那曲子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但又不是很熟,因为她连曲名都不知道叫什么。
就像是走在某一个街角处,耳畔却传来一阵很喜欢的曲子,只是驻足一瞬,连完整的曲子都没听完就离开了。
就在驻足的那一刻,那调子进入耳中,就记住了,以后再听时只觉得是记忆深处的某一个小块被轻轻撬动,带着丝丝痒意。
夏忧听得认真,一曲终了她还在回味,连眼前何时站了个人都不知道,至少没注意到靠近的脚步声。
“锦书,你回来了。”
夏忧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女人的说话声,下意识的抬头。头颅上扬,一双没有焦点的桃花眼带着满眼的红色和月色,眼睑下方是一颗极细的泪痣。
夏忧坐着,上官柔就站在她面前低头俯视着她。
月色明亮,没有乌云的遮挡,两人的身影被拉长许多,夏忧的影子靠在上官柔的影子上,恰好是腰腹的位置。
从远处看去,就像是夏忧在向上官柔撒娇,一把抱住了她。
上官柔静静的看着,竟然觉得这样的画面也挺好看的。
夜越发的深了,那段始终吹不完整的曲子,上官柔想,终于可以把它吹完整了。
夜色里重新响起音节,一字一符的拼成完整的曲子,像是阔别了多年的友人,经年相隔,再次相遇,却是瑶瑶招手。
久别经年,别来无恙。
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