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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平郡王府中,若说王妃吴氏那叫一个信心满满、得意至极,那徐侧妃这边就是完全相反的心情了,她感觉万般的焦灼,内心煎熬的好似在火里炙烤一般。
她完了!徐侧妃懊恼地来回踱步。她自己也不知抱来的男婴竟是皇子,当年要是知道了,哪里还敢鱼目混珠,把皇子充作是自己的儿子,搞得如今进退不得。
也不知王爷回来会如何处置她,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对了,她的堇儿呢?堇儿是皇子,看在当了他这么多年母妃的份上,堇儿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王爷处罚。
“来人。”徐侧妃理了理白日里慌乱中凌乱了的鬓角,吩咐道:“去把世子请来。”
“禀娘娘,”派出去的丫鬟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世子并不在府中。”
徐侧妃惊道:“什么?可有瞧见他去哪了?”
丫鬟回道:“说是王爷出府没多久,世子就跟着出去了。”
徐侧妃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又吩咐道:“派人去世子院外候着,一回来就把人给请过来。”
穆堇刚从林府回来,就被专门候在门口的小丫鬟给叫住了:“世子,侧妃娘娘有请。”
“恩,走吧。”徐侧妃此时喊他所为何事,穆堇心中清楚的很,不过为了安她的心,他还是跟着小丫鬟来到了西院。
夜已深,徐侧妃院里依旧灯火通明。
穆堇看到她时,她的脸上妆容未卸,身上穿着的还是白日里的那套衣裳,完全不似往日那个爱美的侧妃娘娘了。他开口道:“母妃可有何吩咐?”
徐侧妃见了儿子,激动地起身上前:“我的儿,白日里、白日里……”徐侧妃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实在难以启齿,无法继续。
穆堇把她扶回了椅子上,安抚道:“无论真假,母妃养我这一场,我都记得。”
徐侧妃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你、你也相信那是真的?”
我早就知晓了,穆堇心下暗叹。不过还是开口劝道:“是真是假,等父王回来便会揭晓。我又何必急在此刻就下定论呢?”
徐侧妃是个聪明人,普通人若一朝知晓身世有变,早就如王爷那般急着去查证了,当然,王爷是因为事关他的独子。但瞧穆堇这般从头至尾冷静的模样,定是心中早就有数了。不过,知晓自己非他亲娘还肯恭敬地称呼她一声“母妃”,可见穆堇并非那等冷心冷情之人!她还未走至绝路!
徐侧妃心中一松,手中的力道也跟着松了下来,她眼含泪水,柔声说道:“好孩子,能有此段母子之缘,是我此生之幸。我不悔。”
穆堇点了点头,收回了手,背至身后,说道:“我知晓,一切待父王回来才盖棺定论,母妃趁此机会早些安歇吧。”
无论是何种结果,穆衡回来后定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不如趁着此刻他还未回,多加休整,等过了这个时辰再想休息,说不得就难了。
有了穆堇的话,徐侧妃心中安定了许多,她暂时卸下了所有的愁绪与烦恼,回里屋小憩去了。而穆堇也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不过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一夜过去了,东平郡王竟仍未回府!
这下,慌的可不仅仅是徐侧妃了。吴氏心中也隐隐升起了些不祥的预感。
“难道因为涉及皇家血脉,王爷被老圣人迁怒了?”吴氏压下心头的不安,向余贵念叨。余贵自立此大功,被吴氏升为了内院总管事,成为了吴氏心腹中的心腹,此等要话,也只喊了他进来说。
“不至于啊。”余贵也深感奇怪:“就算涉及皇家血脉,又不是我们王府去宫中偷盗的。而且王爷把世子视为亲子这么多年,让世子金尊玉贵地在府里长大,比之流落到别处要少吃多少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吴氏听这话总觉得不对味:“照你这么说,那徐氏不就是个大功臣了?要不是她想出了这么个计策,世子能来我们府上?我怎么觉得我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哎呦,瞧我这张嘴。”余贵作势轻轻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是奴才没把话讲清楚,让娘娘误会了。奴才的意思是,世子能平平安安的当上世子,离不开王爷和娘娘您的抚育和教养。有那徐氏什么事呢?她虽被叫作侧妃,不过听着好听,实则不过是一个妾侍而已,况且她还想弄虚作假,混淆王府血脉!她一抱就抱来了皇子,谁知道她与当年那丹国奸细有无勾结。”
余贵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吴氏越听越心惊,她蓦地站了起来:“丹国奸细?勾结?难道是老圣人怀疑我们王府与丹国奸细有勾结,才把王爷扣住不放的?!”
她抚着胸口,又急又气:“哎呦,这可怎么办!若真被老圣人猜疑上了,覆巢之下焉有安卵,我们阖府上下可都完了。”
直到此刻,吴氏才有种自己这样急巴巴地把信笺拿出来,并不是一桩好事的感觉。
其实,仔细想来,还有更好的做法——把信笺交到穆堇手里。
一来,让穆堇知晓此事,可以离间他们母子之情;二来,若由穆堇出面查证此事,那皇宫那头的感官定会不一样,毕竟于老圣人而言,穆堇是亲生儿子,于圣人而言,穆堇是嫡亲的同胞兄弟。三来,王府于穆堇有养育之恩,观穆堇品性,定不会落井下石,王府也能从此事中脱身。
可惜,当时她被得知真相的喜悦,和即将扳倒徐侧妃的激动冲昏了头脑,如今明白来的太迟了。
“你去,把世子请来。”吴氏即便同徐侧妃斗了这么多年,一遇上徐侧妃的事就失了冷静,即便她争强好胜又善妒,不欲旁人生下王爷的子嗣,可她毕竟是是一府正妃,危急时刻,她有着王府正妃该有的理智与冷静。
她知道事已至此,唯有她亲自出面向穆堇求情,方有机会让穆堇同意入宫,挽回局面。王府若倒了,她倒不要紧,可她三个女儿就会不好过了,有个获罪的娘家,若遇上好点的夫家,最多只是失了底气,从此以后在夫家挺不起腰板来;可若是遇上那等眼高手低的人家,说不得就一副药灌下去,给姑爷重新找个夫人了。
她不能让她的女儿们冒险。
余贵匆匆去穆堇院中相请。
可谁知人没请来,却带回了一个噩耗:东平郡王去了!
阖府皆惊!
怎么好好的人,去了趟宫里就没了?是不是被老圣人迁怒了赐死的?可毕竟是堂堂郡王,怎能说赐死就赐死?老牌世家们若得了消息岂不是会人人自危,说不得还会引起他们的反意。这对于朝堂来说,会遭受不小的震荡和冲击!
紧跟着消息回来的,是东平郡王的尸身。
穆堇紧抿着薄唇,大开中门迎回了这个做了他十多年父亲的男人。
他也没有想到,皇兄的应对方法竟然是这一种。的确,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没有了穆衡,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东平郡王,王府尽归他手,只要他想,哪怕是吴氏,也无法把对他不利的消息传出去。而他的身世,再无人可质疑。
可是不知为何,对于这样的结局,他却高兴不起来。
即便穆衡只因他是独子,才对他另眼相待。可也不能否认,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个男人给过他父爱。
护送尸身的内监同情地看着脸色苍白的东平郡王世子,解释道:“郡王爷深夜入宫,不慎于宫中迷路,跌入了荷花池。请节哀。”说罢,掀开了白布,露出了底下泡的发胀的一张脸。
众人伸首相看,只见双目紧闭,嘴唇发白的正是穆衡无他。顿时,或真心或假意,人人竞相哭喊相告。
得了消息的吴氏和徐侧妃,在丫鬟们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行至前院。此时,内监已走,只留下了穆堇和他的随从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见着尸首,吴氏难掩悲痛,扑身上前嚎啕大哭,毕竟是耳鬓厮磨过多年的男人,就算是没了当初那般浓烈的爱,此刻阴阳两隔,也不禁把往事一笔勾销,俱只剩下了那些美好的回忆。
而徐侧妃在一旁也跟着抹眼泪,她此时的心情可比王妃复杂的多,虽也有悲痛,毕竟她最美好的年纪都献给这个男人了,不过更多的还是欣喜,王爷一死,于她来说利远远要大于弊,至少,她不需要再面对王爷得知真相后的怒火。
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穆堇才回过神来。
他吩咐丫鬟拉开吴氏,命人设灵堂,摆案点香。又命人去把穆衡早就寻好的板材取出,叫上工匠连夜赶工制成棺椁。最后再遣人去姻亲好友府上相告。
待各路人马入府祭奠时,王府里已经丧幡高挂,丧礼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了。
好好地送穆衡最后一程,让他风光大葬,这是穆堇所想到的,能给穆衡的最好的回礼。
得了消息的*屏蔽的关键字*,也大吃一惊。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不礼节了,骑了马就匆匆往郡王府赶去。还是福双机灵,和贾敏提了一句。贾敏听了连忙备下了丰厚的奠仪,让福双紧跟着送去。
这知道的人会说*屏蔽的关键字*与穆世子感情深厚,急着过去安慰,不知道的人见*屏蔽的关键字*空手而去,背地里指不定会如何编排呢,比如说*屏蔽的关键字*不知礼数,对死者不敬。外面的眼睛可多着呢,若被有心人记下了,回头加以润色,说不得就成了*屏蔽的关键字*今后难以摆脱的一个污点,以后对其仕途也会有碍。
福双不敢耽搁,快马加鞭一路追赶,总算在*屏蔽的关键字*前脚踏入王府之时,紧跟着下了马。他把奠仪交至主家门口迎客的管事手中,也跟着进了府。
*屏蔽的关键字*进了灵堂,接过丫鬟递上的香,恭敬地朝停灵三拜后,才把香插入了牌位前的香炉里。接着退出了灵堂,刚刚祭拜的时候他已经观察过了,穆堇并不在里面。
环顾四周,人来人往的也不知往何处去寻人。*屏蔽的关键字*随手扯过一个小厮,问道:“你们世子人呢?”
“世子好似刚出去,往、往那个方向走了。”那小厮伸手往花园的方向一指。
*屏蔽的关键字*松开了他,往所指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果然在池塘边见着了穆堇。
*屏蔽的关键字*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果然憔悴了很多。想必东平郡王的死,对穆堇的内心,震动很大。
*屏蔽的关键字*没有说话,只陪在穆堇身边,一起看着池塘。
过了许久,穆堇的声音才在耳边响起,带了点久未开口的沙哑:“还记得,第一次与你见面也是在池塘边上。”
“是啊。”为了逗穆堇开心,*屏蔽的关键字*佯装生气道:“当时你还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说池子里有灵龟呢。”
果然,穆堇的神色柔和很多,他道:“其实,我也被骗过。”
*屏蔽的关键字*侧头看他,只见他脸上露出了片刻微笑,又转瞬而逝:“我小时候,也像当年的你那么大时,父王带我去游湖,回来时与侍卫走散了一会。正好瞧见湖岸边有人在卖小龟,我见它们可爱的紧,便吵着要,父王身上又哪会亲自带银两,他又拉不下这个脸说买不起,便骗我说,湖里有灵龟。”
*屏蔽的关键字*静静地倾听着。
穆堇继续道:“说这些小龟都是灵龟的儿子,若我带了小龟走,灵龟会发怒,以后叫我许什么愿望都不灵验。呵。”他捂住了脸,笑了起来。
*屏蔽的关键字*上前给他了一个拥抱:“别笑。”
穆堇反手紧紧地回抱住了他,把头深深地埋在了他的颈侧,沙哑着笑道:“为什么?”
“因为这样笑的堇哥哥不好看。”*屏蔽的关键字*认真道。
穆堇听了,反而笑得更厉害了,甚至笑得浑身颤抖,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停了下来。
*屏蔽的关键字*感觉到肩头隐隐有了湿意。
他心下叹气,更用力地抱住了穆堇。轻轻说道:“不怕,你还有我,堇哥哥。”
“我不会离开你。”他坚定地发誓。
*屏蔽的关键字*并不知道,他此刻的誓言,将会伴随他的一生。
皇宫之中,紫宸殿里。
屠墨悬在奏折上的朱笔许久未落,最终,滴下的墨滴惊醒了他。
“你说,小六会怪我吗?”屠墨对着空旷的大殿问道。
此刻,在殿内当差的是赤五,他想了想,开口道:“不会,您才是六皇子血脉相连的亲哥哥,那位不过是养父罢了。况且,那位也算不得什么好养父。”
东平郡王妃要是能生出嫡子来,也就没六皇子什么事了。
“可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屠墨沉着心道:“小六还不知道身世以前,对他一直抱着孺慕之情。我知道那种感觉。”他也曾对老圣人抱有孺慕之情,那是一个孩子生来自带的,对父亲的仰慕与渴望。东平郡王替代了小六的父亲的角色,承受了小六对父爱的渴望。这种渴望,有如沙漠旅者对水的渴望,有如濒死之人对生的渴望,会让一个人铭记终生。
赤*屏蔽的关键字*懂:“长痛不如短痛,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您不过是让这一天提前到来罢了。”赤卫以及效忠穆堇的玄部,都是孤儿出生。所以赤五理解不了屠墨所指的渴望。
屠墨也没想过赤五会懂,身为暗卫,他们被要求压抑一切源于自身的欲望。他转而问道:“他现在还好吗?”
赤五回道:“刚接到消息,六皇子正操办着那位的奠礼。如今林府小公子也赶过去劝慰了。”
屠墨听了,圣心略定:“有他在,朕也放心多了。”又叹道:“希望小六能明白朕的苦心。”
“您放心,六皇子定会明白。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赤五道。
“你知道什么样的伤害最大吗?”屠墨道。
“不知道。”赤五道。
“以爱为名的伤害。”屠墨深深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