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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为什么？”王彦离也取下面具，平静反问，他英俊的脸上淡然温和，一如往常。
甚至在王西柠问他的时候，眼里闪过明显的疑惑。
显然王彦离很不解，自己妹妹在说什么。
“那可是六十多个人啊，鲜活的生命，与我们一样的人，是人，不是动物，不是怪物。”王西柠的语调并不激动，甚至有些低沉，但她话里的意思，王彦离听懂了。
王彦离眉头一皱，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先是看了眼地上瘫坐的老李。
又看向了沉默不语安静无声的张满月几人。
随后心里微微一叹。
他忽然发现自己与张满月、王西柠几人的观念确实完全不同。
这几人内心还保持着灾变之前的善恶观以及世界观，行事准则和观念也是如此。
他们心中认为，仅仅是口角之争，完全罪不至死，而且还是这么死无全尸的死法。
五人心里大抵还想着，犯了天大的错，也该由法律制裁，等待秩序恢复裁决这种天真的想法？
当然也许是自己猜错了，仅仅是五人被这死掉的六十几人吓到了？
可听妹妹王西柠的话语，很明显的认为，杀人和杀石傀、杀怪物完全不一样。
但在王彦离自己看来，有的人与石傀、怪物，并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更为恶心。
对王彦离来说，杀人其实与杀石傀没什么区别，在老家镇子上，他以一人之力几乎杀光了镇子上的全部石傀怪物，不下几万的数目。
这些人形怪物，和人类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王彦离才可以这么平静，这么无动于衷。
他当时就能当着张队、郭风等人的面，杀死对立的何阳。
而如今杀这些人，对王彦离来说，不过也只是解决一群行走的石傀罢了。
也许这些人中有的人并没有做出恶事，也没有抢夺过他人，甚至谋人性命，但这对王彦离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杀他们，仅仅是大家站在了对立面。
更以一种‘我知晓了你们的恶，也看到了你们的恶，还将恶对向了我和我重视的人’的观念与认知，让这场杀戮变得更为充分与正面。
虽然双方明明都没有真正动过手，只是口头上的交流交锋，就诞生了这场洗礼净化。
可王彦离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也不认为自己是坏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坏蛋，在用强大的力量肆意妄为。
反而自由团成员以及林铁他们才是在依靠力量肆意妄为。
王彦离回想起当时杀何阳之后的想法，又回忆起曾经收留萧子衿姐妹的思考，觉得自己并不矛盾，他一直在走自己认为正确合适的道路。
好人做得，坏人也不是，他只是一个有着自我认知且不算坏的普通人。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但也肯定不是一个坏人。
所以在面对林铁的邀请，他以‘我不是一个坏人’来拒绝。
而对于妹妹王西柠以及张满月几人的看法，王彦离也能理解。
他想到了第一次看见自己杀人的许夜妃，当时的她脸上也涌现了惊惧，但许夜妃的反应比这几人的反应要小。
更不会像王西柠这般直接开口问出，带着质问的意味。
即便她本意不是这样，可确实有着这样的味道。
但王彦离也的确能理解到众人的感受。
王西柠问出的话，并不是说她单纯，乃至圣母。
她只是看到六十几个原本能说话，能动弹的人，活生生的人，在顷刻之间就被大哥携带白光变成了碎末，被大雨冲走再无痕迹。
她只是看到一向温和正义的大哥，突然一言不合下狠手，将六十多人全杀。
她只是被保护的太好了，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厮杀与绝望。
倘若她与自己一起重生的话，还记得饿死前的疯狂，就会明白活下去、有吃的、家人在，这些比什么都重要。
可惜。
如今的王西柠只是被他小心呵护的温室花朵，不过王彦离乐得如此。
即便是温室中花朵，但依然在活着、盛开、绽放。
总比自立的野花突然死去，让人悔恨来得好。
而张满月四人，他们的沉默，大抵是被太多人死去吓到了吧，如同地上的李达华。
这是六十多人，不是六十多只虫子。
与自己类似的身形，眼睁睁死在自己面前，免不得升起兔死狐悲感同身受的错觉。
王彦离能理解，真的能理解，只是他突然想到，要是许夜妃在这里，想必只会陪他一起杀，而不是在这里沉默。
看着安静盯着他的五人，以及地面悄悄抬起半拉眼眸的李达华，王彦离想了想还是耐心的准备开口解释一番。
对他来说，自己想要的一直很明确，如同那晚看到许夜妃、乔安峰两人反应后的思考总结。
（他想要安定的生活，想与重要的家人一起活下去。）
（活至灾变结束，活至光明复辟。）
（他不想将来人人看到他都是一脸厌恶与惧怕的逃开，让喜欢的人关心的人害怕不安。）
想到这，王彦离弯腰将李达华扶起，老李压根不敢动弹挣扎，被扶正后，就这么半靠着越野车站立，眼神还是有些躲闪的看向王彦离。
这是老李第一次正眼看到王彦离的面孔，在感叹真帅、真好看的同时，也在心里大喊：“好看的人当真蛇蝎心肠！”长得越帅，动手越狠。
“怎么回事，看着看着想上厕所，尿意袭来，忍不住啊。”李达华屁股左扭右扭，湿漉漉的裤子黏在裤子上极为不舒服，他怀念自己大洞房间的衣物了，当时上‘王艳丽’的车太急，啥都没带。
上厕所的意愿越来越强，想了想，李达华见六人沉浸在交流对话中，忍不住还是悄悄的往后移动，打算找个地方上厕所，虽然裤子已经湿了，但是你让他直接尿裤子上，老李是百般不情愿的。
就这样，在三急的逼迫下，李达华顶着对王彦离的恐惧和惧怕，偷偷摸摸的去上厕所了。
在他看来，这么严肃的氛围下，他来一句想去尿尿，显然是不合适的，只能自己悄悄离开了。
没事，反正自己还会回来，‘王艳丽’恐怖是恐怖，狠辣是狠辣，但是强啊，叁级别的超凡者说秒杀就秒杀了，这样的人甚至可能是肆级别的超凡者，有这样的同伴前往洛阳，傻子才离开！
没人注意一扭一扭往旁边而去的李达华。
六人还在进行沉默的交流。
王彦离开口了。
“我知道他们是人，不是石傀，不是怪物，可他们是坏人，柠檬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们落到了他们手里，我们会怎样？”王彦离声音带有磁性，一贯的清冷，他并没有大声或者严肃反驳王西柠，反而是问出了个问题。
王西柠低垂着眼帘，她的视线在大雨中，原本站立许多人的街道上扫了一眼，才语气沉闷的回答：“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对不起，我其实都懂，只是...只是...”
王彦离露出温柔笑意，往前两步，轻轻将妹妹揽入怀中，摸着她的长发，轻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柠檬是好孩子，没事的，没事的，无论什么时候，大哥都在。”
“嗯...”王西柠头埋在大哥怀里，发出鼻音，她语调变得活波起来：“我看过很多末日文学或者影视作品，我也知道我这种心态不怎么好，只是我第一次看大哥杀人，我还记得大哥温柔正义，我还记得曾经的灾变之前，人们在遇到大灾难时都会团结互助，温暖人心。”
“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到了末日，却都变得这么可怕起来呢。”她在喃喃自语，说出的话却让在场几人都梦回曾经。
哪怕王彦离心中也是一颤。
王彦离回忆起曾经国内发生过不少天灾，大多数人们确实都在互相帮助，互相鼓励加油，有能力的身体力行，哪怕无能为力的也在给予精神支持，大家团结友爱，共渡难关。
每每一些小视频传递到网上，都会让感性的人眼睛一红，对于帮助救援的人，心怀感恩，感激不已，对于受灾受苦的人，感同深受，为之祈祷。
可为什么到了末日之中，人们就要互相争夺资源，乃至搏命不休呢？
“因为大家都想活下去啊，是为了活下去，才会变成这样，大家都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个世道。”一直沉默的张满月突然摘下面具，露出笑容回答了王西柠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