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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神仙还是妖魔,在这天下太平之时,时间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漫长无期。
十二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转瞬而过;十二年,却也可物是人非,往昔不复。
棠珏要回境渊了。
十二年来,老狐帝将他看管的极为严格,从踏出境渊那一刻起,棠珏就从未回来过。
老狐帝极其宠爱这个外孙,任他将青丘翻出了天,也不曾打骂过半句,只与他约法三章,不准他踏出青丘半步。
每年得了空,料峭和演竹都会去青丘看望儿子,唯独青媔,每次都找借口推脱,十二年来,两兄妹竟从未见过一面。
此次即将前往人界,棠珏软磨硬泡了好久,才求得老狐帝松口,让他先回来接妹妹,同妹妹一道前往人界。
棠珏是悄悄回来的,本想着给青媔个惊喜,他记得小时候青媔可黏他了,小小的一团,总是跟在他身后,讨人厌的紧,却也好玩的紧。
不曾想,这小丫头现在是天天不着家的主,他回家时根本没见着人影。
倒是料峭和演竹听说他回来了,急忙抓了他来左看右看。
虽然夫妻两人每年都有去看望这个儿子,但终归不是在自己跟前长大的,任再怎么看也是看不够。
料峭拉着长得比女子还妖孽的棠珏,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心酸:“儿子,本来我和你阿爹还打算过完这阵就去接你回来,我们一家人团聚的,可……”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等这次从人界回来,我也不走了,你放心吧,我们一家人以后都会在一起的。”棠珏摇着料峭的手,像他小时候一样。
料峭:“这么多年,你外公如此培养你,恐怕是存了要将青丘交与你的心思。”
棠珏:“那境渊就不需要我了吗,青丘那么多叔叔伯伯呢,哪儿轮得到我。”
料峭:“可……”
棠珏:“对了,妹妹呢?”
棠珏如此,不过摆明了不想继续,料峭也不勉强,叹了口气,这一家人,何时才能团聚呀……
“大概在阆渊吧,她同阆渊那位小公子不对付的很,多半又去找人家麻烦了。”
棠珏皱了皱眉,阆渊?哪儿不是没人吗?
“你走了之后从天界来的,五殿下一家”
知子莫若母,料峭看他这幅样子,便自动为他解了惑。
演竹随手捏了个传音诀,青媔很快便回来了。
她与棠珏十二年未见,两人都已从青青孩童长为倾城倾国的美人。
什么都变了,她不会再跟在他身后抓蝴蝶,他也不会再在众人面前让她表演大哭来以示他作为哥哥的威严。
又什么都没变,她与他相视一笑,没有词藻华丽的过多寒暄,没有客套的嘘寒问暖,便已知道,啊,这个人,是我的毕生依靠……
今日晚餐很丰盛,青媔和棠珏还在抢最后一只虾。
演竹便开始同他们讲去人界要注意什么了。
不可霸凌,不可欺人,不可结交心怀不轨之人,不可与他界结仇结怨……
絮絮叨叨,根本没人听。
还是后来演竹讲到当年自己游历人界时的趣事,两个小崽子才安静下来。
演竹讲人界的景秀山河,繁华热闹,恩仇快意。
最后又红着一张老脸,讲他与料峭的恩爱故事,讲他的漫漫追妻路,像是要把这一生的话都要讲完似的。
不过,昔年里,他们一家鲜少有团聚之日,一家人齐聚,倒也难得,这回,演竹还是第一次知晓膝下有儿女是这般快活,可比他当什么境渊土皇帝快活多了。
越说越离谱,料峭自己听不下去了,打断了演竹,转而又对两个孩子叮嘱:“都说人界迷人,这人呀,也是迷人的很,人心难测,你们此去,我不怕你们遇见坏人,就怕你们遇见有心人。”
青媔喝了一口茶,微苦,没有暮景哪儿的好喝。
青媔:“娘亲,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料峭:“此去人间,你们可不许给我招惹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凡人。”
棠珏:“为什么?”
料峭:“情字害人。”
棠珏:“那你和爹爹怎么说?”
料峭:“不一样,人只有区区数十载寿命,你要招惹了个人类,你下半辈子怎么过?”
棠珏:“数十载怎么了,我愿意等,等下个轮回便是了。”
料峭:“等,你等得起吗?就算你等得起,等来的也不是那个人了,天界的符元仙翁,他自己便是掌管姻缘的神仙,却参不透,看不破,去招惹了一个凡人,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被削去神籍,流落于人界,无人信奉,终将魂飞魄散;而那个凡人呢,早就入了几世轮回,将他忘的一干二净了,痛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老不死的。”
料峭是真有些生气了,要是她的孩子爱上了一个凡人,要受那么多的苦,想想就受不了。
棠珏也知道料峭有些气了,便笑着去哄她:“娘,你还是多同妹妹说说吧,我冷血无情不是早传遍了嘛,我才不会对那些个随便一捏就死的凡人动心动情呢。”
青媔白了他一眼,不搭话。
对凡人动情,她,可能吗?
料峭成功被转移了话题,扯着棠珏教训:“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小姑娘好好的,修炼百年才得以化形,被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打回了原型,你外公也不拦着,真将你惯的无法无天了……”
“是是是,我知道错了。”毫无悔改之意。
这顿饭吃了许久,料峭和演竹回去休息了。
嫦娥仙子今夜也将广寒宫装点的很亮,灯火通明,洒在了青媔的脸颊上,眼睫上。
青媔:“眼睛怎么样了?”
她记得,当年,棠珏伤了一只眼睛。
棠珏:“早好了。”
青媔眯了眯眼,不信道:“你骗不过我。”
棠珏晃了晃随手摘的一根狗尾巴草,叹了口气:“不碍事,看不清东西罢了,我这不是还有左眼呢嘛,再说,看不清,我这听力可好了,你要不要检查检查?”
说着便来扒拉青媔。
青媔面无表情:“滚。”
棠珏可怜兮兮:“你怎么没小时候可爱了。”
青媔踹了他一脚,走了。
棠珏:小姑娘长大了。
房中,料峭收拾着各种法器。
演竹:“夫人,你在干嘛?”
料峭:“这些宝物都让他们带上,我……”
“夫人,他们都长大了。”
演竹拉过料峭坐下,不让她收拾了,拿出帕子去擦她眼角的泪。
料峭:“珏儿自小不在我们身边长大,这才刚回来,便要走了;媔儿虽然长于我们足下,但她心思深,我从不知她想什么;我第一次做母亲,却这般失败,还有……”
“夫人,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是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妻子。”
演竹将料峭揽入怀中,她后面的话自然未说出来,十七年来,他们从来不会提及这个话题,放佛这样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不过,分离多年,早已物是人非,又怎会没有半点隔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