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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攸跟着谢韦毅,一路向着奶奶庙那里走过去。
到了奶奶庙的院子里,谢韦毅停下来,注视着旁边的一棵大树。
许攸见此,心里也平静下来。
望天过去,这是一棵岁数不小的老槐树了,主干直径就有1.5米,高十四五米,密密麻麻的枝桠上,挂满了拴着小石子的祈福绳。
眼睛里都是那些红色的布条,充满了难言的意蕴。
“我还不了解你的品行怎么样。”谢韦毅忽然说话了。
“你的性格、你的意志,你的韧性,你的坚持……”
“当然现在的学生跟老师,也并不需要知道这些。但是古代,师与徒弟的关系有甚于父子。我希望你是真的有心,想要跟我学,而不是单纯的一时觉得兴趣,拿的起,随后又放下。”
“嗯。”许攸轻声应道。
“我明白我自己的心意,也明白这世界上做出的任何选择,都缘由我自己的内心,更深知,选择带来的是肉体上的疲累和精神上的困倦,痛苦、不喜、烦躁、枯燥……这些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了的,否则便是一片黑暗。”
“只会选择闭上眼睛的人,看到的是黑暗,然后整个人就消失了。当他死的时候,甚至不如一股风在这世界上吹过。”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谢韦毅,身体一颤,僵硬的无法动弹。
不过反应了零点四五秒,谢韦毅确定许攸应该不是在说他。
他……也有过自己的岁月跟痕迹,一定在这个世界上有属于他的痕迹。
这么一想,竟是让他忘了刚开始想和许攸说什么的话了。
“你跟我过来,抻筋,你首先要做到三个注意事项。”
许攸跟着谢韦毅去了南面的房间,里面似乎是有谁住的房间,并不像其他几个方向祭祀着神像,谢韦毅从一张厚重的红木桌子里面,取出了几双黑色的布底鞋。
“在练的时候,尽量穿这种没有后跟的鞋。”
谢韦毅对许攸道。
“嗯。”
许攸把鞋子换上,跟着谢韦毅重新来到院子外面。
“第二个注意事项,你用心记住。”
走在外面,谢韦毅对许攸说道:“练习时的方向,一定要遵从早不朝东,晚不向西,午不朝南,永不向北——也就是避开太阳。”
“嗯。”许攸没有问什么,只是点头。
“练时早上和晚上为宜,午后没有强制性要求。时间以早5时至7时,午后以15时至16时,晚以21时至22时。”
“这是由古代练武的宗师,一代代总结下来的。”
“还有第三个注意事项,切记:疼长,麻抽,酸就停下来。勿使过急。抻筋动作用力过猛导致腰及腿部筋肌撕裂,医药无治。自古以来就多不胜数,这种功夫唯有以勤与时间为径,方法无他!苦做舟!”
“嗯。”
接下来二十多分钟,谢韦毅都在教许攸如何抻筋耗腿。
抻筋拔骨,传统意义上一共有六套。
“上肢从手指,手掌,手腕,肘,肩。”
“下肢从脚趾,脚掌,脚踝,膝,胯。”
“下肢单独到腰躯体又是一套。”
“从下腰到中腰。到上腰。最后直到颈锥。一共也是三套。”
但是,谢韦毅掌握的只有腰腿这一套。
虽然这一套也是武道入门至关重要的一套。
但其他套的重要性也不必多说。不过按谢韦毅的说法,天才才有资格抻筋拔骨全身,古代师门收徒之严苛,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普通人只要做到专精某一方面,一样可以走出自己的路。
谢韦毅教给许攸五个抻筋耗腿的方法。
但并没有说要许攸五个都练习,而是自行选择一个方法长久练习即可。
在谢韦毅走后,许攸站在奶奶庙正门前的石狮子阶梯下面没有多想,就选择了仆步方法。
毕竟眼前刚好有阶梯。
至于现在已经过了七点,谢韦毅也说过只是效果没有之前那么好,但显然还是有效果的。
许攸没有拖延症,任何事情都从手边做起。
轻轻压了压腰身,拍打了几下胳膊大腿,然后将一条腿踩在阶梯上下蹲,另一条腿伸直脚,蹬住垂直面,脚底后按照谢韦毅说的,紧紧贴着垂直面。
身体慢慢站起来,两只手摸着前腿膝盖,拉长被压腿的韧带、腰部还有腿部后侧的肌群。
刚开始有着明显的不适,许攸心神只是重新陷入那种计算身体产生的迷醉感中。
大约左右腿各15分钟后,许攸已经感觉全身是汗,大腿、腰部有酸麻和轻微的疼痛,都不是很严重。如果不是那种迷醉感几乎牵引了许攸一半以上的心神,许攸可以肯定自己绝对站不完那15分钟。
大腿的疼痛也会让他很快中断拉伸腿部这个过程。但是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法子,也几乎只有许攸这么离奇、匪夷所思了。
不过,在陷入那种迷醉感的时候,他的大脑里那些仿佛传真一样的骨骼篇、经筋篇记忆都在疯狂的融入这具身体的本能,以至于,在抻筋耗腿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将脑海里的知识运用到里面。
光是一条大腿上便有那么多零碎的骨骼组成,而每个骨骼的用处还有十二经筋统筹管理的一切在感知后立即从大脑反馈到身体上。这让许攸在迷醉境界时,几乎时时刻刻保持着最省力、最科学和最合理的受力方式。
而在古代,这些抻筋耗腿的法子也正是那些武学宗师们在对身体的基础信息了如指掌后,发现并整理出来的。但他们所感受到的,并不能一一都写在纸上。
毕竟在古代,没有X光机,谁也不知道彼此之间的骨头差异。
而所谓基础的东西,虽然放在那里,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掌握。
即使是单纯的记住也会遗忘或者联想的过程出现生隙,但在维特根斯坦之眼的记忆里,却像是等于让许攸记了几十年融入本能,一秒钟便能回忆起里面的所有画面。
这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记忆。而是相当于一个武道宗师多年的积累和经验。
也只有他们才能把这些基础打滑,形成属于自己的体系。
但是,这些对于许攸,已经拥有了。
现在的他只是还在接触中。
许攸这次迷醉之后,就是感觉——每走一步,都感觉到那无数名为什么的骨头咿咿呀呀的操纵着他的这具庞然大物的躯体。
这种感觉……
“很陌生又很熟悉。”就好象本该知道什么,又忘了。不知道跟马九玄的入静是不是一样的感觉。
抻筋耗腿后,许攸没有坐在地上,而是缓慢的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圈。
在行至老槐树的下面,许攸忽然朝着东面方向看了一眼,那里不是奶奶庙的正殿,只是放着其它神像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在那里。
有点像是……类似金属的刀具掉在地上,但是由于声音太过细小,以至于,他听到了还在处于接收之后的迟钝疑问中。
在他转过头的时候,一切平静如常。
但是,许攸放菜刀的地方不在那里。嗯。他想到了。就像恐怖片里的那样。
所以。
“错了吗?”
许攸没有去想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只是当作一个问题自问自己。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没错。”
“对于儒家而言,在那个士大夫领导的上层社会,这个神明指的是无形的神,君子做事坦荡荡,无愧于天地,这个神更是指天地之神。但是对于民间的迷信而言,就出现了非常强的误导性的岔路。所谓佛教与道教等等大大小小的劝诱人去信仰什么的神明教派。”
假如是后者,那么问题全都在许攸身上。
就像当初维特根斯坦之眼,他只想到了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没有去注意理所当然的本质。
在思索一两秒的时间,院子里又响起了之前那种金属的刀具轻轻掉落地面的声音。
这次离他十来步的距离,声音也变得清晰了许多,就像是有谁从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许攸面色不变,但是下一秒,却是笔直的朝着奶奶庙正殿冲了进去,然后扬起供奉桌上的黄布,书袋还在,淡淡的血腥味从他的校服上散溢出来。
左手抓住校服,许攸反手往后面一兜。理所当然的没有东西。
许攸再次回身,从书袋里取出那把菜刀,提着衣服,直接冲向外面,右手扬起校服,只要有轻微的摩擦,左手的菜刀就敢全力剁下去。
在来到奶奶庙侧殿那间红窗木门前,一脚踹进去,目光冷静的注视着里面那三尊石像。
正位上的石像穿着红衣,缯带垂于双肩,头戴五凤冠,双手捧着一颗石头眼球,在其底座上写着:眼光娘娘。
旁边两侧,一位粉衣石像“天花娘娘”,一位青铜色石像的普通古代妇女下面写着“不知名娘娘”。
许攸的目光下意识的聚焦在那位不知名娘娘。
然后猛地又向后砍去,自然又落了个空。
恰巧这时,奶奶庙南面房间那里忽然传来有人在开那扇铁门的声音。
许攸迟疑了下,没有选择跑回去,而是把菜刀用校服几下包了起来,然后把没有染血迹的地方露出来,放在脚旁边的阶梯下。
“咔”
铁门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就开了。
许攸蹲坐在地上,若无其事的回头朝着铁门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