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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亦锦绣
马车里,庄景受制于南彪,紧闭双眼,不去看一旁的文花枝。
文花枝坐在一旁,一只手用力攥住庄景的手,心急如焚,不知这马车将往何处去。
外面是黑蒙蒙的,夜风一阵阵往马车里吹,不冷,但是很快风力就带上了臭味。
没有人阻止文花枝往窗外看,她小心翼翼掀起帘子一角,试图看清楚路径,或是看到行人求救,然而看了半晌,却只有黑暗越发浓郁。
没有灯火,别说是行人,就是阿猫阿狗都没有。
京城还有这样冷清寂静的地方?
文花枝眼看着无法求援,一颗心越发七上八下,换了只手抓住庄景,抓的自己都痛起来。
万一......
她不敢想。
马车灵活的像是一条泥鳅,在京城大街小巷中穿梭来去,等出了城门,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在大片的乱土堆旁停住。
文花枝和庄景都被拎下了马车,南彪让他们往前走,走到那土坑里去。
庄景不过是略微挣扎了一下,就被人推搡的一个踉跄,跪趴了进去。
文花枝不知道这是哪里,庄景却知道。
这里是乱葬岗,除了野狗和穷人,等闲之辈不会来,就算来了,见到他们这边的架势,也不会前来管闲事。
整个京城里里外外,再也找不到比这里更清静的地方。
抬头看着陆鸣蝉,他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这个半大的崽子。
南彪点了一盏灯笼,提在陆鸣蝉身边,静静等待陆鸣蝉发话。
陆鸣蝉自己不喜欢提灯,但是喜欢就别人的亮光,此时透过摇摇晃晃的火光看向五花大绑的庄景,他也没有拿定主意要将他如何。
没有主意,他就先盯着庄景看。
此时庄景身上靛蓝色的云缎团领衫已经变得皱巴巴的,头发却还是一丝不苟,因为神情不屈,越发衬得一张脸如同冠玉。
是个风度翩翩的人物。
陆鸣蝉看的惊奇。
他想一个人到了这地步,还能不挣扎,极力保持自己的体面,直接威胁似乎太没意思,简直浪费了他这一番绑架劫持。
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十分有趣的想法,蹲下身去,拍了拍庄景的脸,又将布条从他嘴里取了出来。
“庄大人,你应该感到庆幸,我大哥不在,来的人是我,我大哥——一向不跟人废话。”
庄景冷哼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凡事都要试一试。”陆鸣蝉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对着尤桐耳语几句。
尤桐紧握长刀,一大半脸藏在斗笠中,没人看到他的神情,他迈步上前,先是一脚蹬上庄景后背,将他蹬的往地上一趴,随后将长刀高高举起,刀柄向下,再狠狠砸了下去。
这一下直接落在了庄景腿上。
“咔嚓”一声响,之后是庄景和文花枝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
庄景右腿小腿骨被尤桐生生砸断了。
陆鸣蝉这才上前,去看庄景痛不可遏的脸。
庄景整张脸都扭曲的皱在了一起,眼泪无法控制,蜷缩着身体,紧紧按住右腿,疼的呜咽不已。
陆鸣蝉笑了一声,对南彪道:“我还是比大哥仁慈。”
南彪看的自己小腿也隐隐作痛,并没有认为陆鸣蝉比陆卿云仁慈。
陆卿云的杀伐,至少是能捕捉到的,而陆鸣蝉,就像是一个漫无目的的幼童,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天真的残忍。
文花枝惨叫过后,立刻想要上前去护住庄景,却被死死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陆鸣蝉再次蹲下身去,拍了拍庄景的脸:“庄大人,咱们现在就去结案怎么样?免得我改变主意,你另一条腿也保不住。”
庄景被断骨的剧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呼吸急促,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肯屈服,从满脸的冷汗和眼泪中挤出一个冷笑:“做梦!”
陆鸣蝉眉头一皱,起身招来了尤铜,并且暗暗朝压着文花枝的人递了个眼色。
“有骨气,不过你身上还有这么多骨头,我就一根根砸断,看你这骨气到底是藏在哪一根骨头里,你死了,我正好去找冯番去。”
尤铜依旧是高举着刀,看不到丝毫犹豫,这时,文花枝奋力挣扎开束缚,扑在庄景身上,撕心裂肺叫喊起来。
“林世子!我们错了,不就是结案吗,我们现在就去!你放过岩玉,他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以后不会了!
岩玉你说句话!你说你是一时糊涂,受了别人的蛊惑......林世子,看在承恩伯府和文定侯府的面子上,这件事我们不追究!”
庄景咬牙切齿:“我偏要追究!”
陆鸣蝉仰头望了望夜空,忽然觉得自己还小,不太能理解庄景打肿脸充胖子是为了什么。
并且觉得这夫妻两个都很幼稚,未曾经历过风雨。
他既然敢将人劫出来,必然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甚至可以说是动了杀心,此时他都愿意收起杀心了,庄景竟然还想追究他。
庄景这么不识趣,他这一幕大戏也只能落幕。
皱起眉头,他吩咐尤铜:“都杀了。”
文花枝比庄景要识趣的多,女人天生就有一种对危险的直觉,她往前爬了半步:“不不不,我们现在就去步军司!林世子......岩玉!你说话啊!”
庄景看着尤铜刀上的寒光,急促的喘息了两声,随后颓然的闭起了眼睛。
他输了。
输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他甚至不知道陆鸣蝉是怎么发现解时雨在步军司静室中的。
所有码头上的船行东家全都分散在刑部、大理寺、京府衙门,只有解时雨一人在侍卫亲军,他想这些人就算要查,也得一个个的排查,等他们查到,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没想到......
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我结案。”
陆鸣蝉很满意的一点头:“要保密,不然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只断一条腿了,走。”
南彪拖着庄景上了马车,不管他的腿断不断,胡乱将他一塞,又将文花枝也一塞,来的时候什么样,回去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陆鸣蝉坐在尤铜身边,让尤铜换一条路。
换的路崎岖泥泞,能将马车里的人全都颠成一颗炒豆,没有伤的人尚且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更何况是断了骨头的庄景。
他痛呼出声,再也没了风度翩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