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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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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郁没想到谭峰打的是这样的算盘,一时愣住。

    随后细思深究,又觉得谭峰说的话很有道理,找不出破绽。

    北梁的人可不知道他在成王这里是条狗还是个妹夫。

    只要他和谭峰两人说辞一致,北梁众人见成王为国而亡,他又是成王特意要保护的人,自然会优待于他。

    想到这里,他嘴角微微一翘,随后又落了下去。

    他不信谭峰,信的是他和谭峰之间成了利益相连的一体。

    而且去云州是下策,呆在荒漠中不动更是下下策,去北梁反而成了上策。

    掀开谭峰的衣服,他看着那一处不浅的伤:“你这条命当真能保住?能走出去?”

    谭峰找出来一瓶伤药撒上去,龇牙咧嘴一阵,随后道:“天冷,不至于丧命。”

    “那就好。”

    “等我们回去,就可以重新来过,不必再这样出生入死了。”

    “我可以,你不可以,你再有功,也是个奴仆。”

    奴仆永远都是奴仆。

    谭峰无所谓的笑了一下:“我和奴仆之间,多少还是有些不同,你这个成王的妹夫,可以做个闲散贵人,我凭着手里的东西,也可以做个富家翁。”

    文郁笑道:“你要是没地方去,我也可以收留你。”

    谭峰收了笑容:“我自然有我的去处,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两人就此沉默,盯着外面的风雪,只等一个上路的机会。

    风雪不过是稍微小了些许,谭峰就带着文郁上了路。

    这样坏的天气,野兽不会出没,能够用外物抵御寒冷的他们反而是安全的。

    他们找到之前走过的路,沿着奔腾的小水流,一直往北走。

    文郁穿的很多,十分臃肿,这些衣服层层叠叠将他包裹住,越发显出他的弱小和无力。

    他每走一步都很沉重,心中也很沉重。

    冷眼看着谭峰坚毅的背影,他想谭峰是回家,而他是背井离乡,并且永无机会落叶归根了。

    冷风中流窜着谷物的香气,是文郁藏起来的饼。

    他们两人各拿了半块大饼,在嘴里麻木的进食,好似咀嚼草料的两头呆驴。

    半块饼他们也嚼了很久,嚼了个喉咙冒烟。

    文郁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要踩踏实,不然那两条腿禁不住摔,他问谭峰:“你主子真的没了?陆卿云没有抓活的?”

    生擒成王,才能从成王身上得到更多的东西。

    甚至成王如果足够重要,可以让北梁拿出东西来交换。

    陆卿云的功劳也会更大。

    “是,”谭峰并不避讳成王的死,“主子一开始也认为陆卿云不会杀他,会将他回去严刑拷打,或者是作为俘虏送去你们京都。”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

    只要成王活着,他们就有办法从陆卿云手中脱逃,甚至准备了暗线,可惜根本没有用上。

    文郁当即道:“看来陆卿云根本不需要这些情报,他要的是死人,因为死人不会捣乱,你们用平常人的思维去揣摩一个不凡之人,实在是蠢。”

    谭峰低着头辨认路径:“你这是放马后炮,主子智计,你还比不上。”

    “人都死了,你还维护他呢,真是条忠心的狗。”

    “我不如你,连爹都能杀。”

    文郁倒是不生气,反而凝神想了想:“他算是我爹吗?”

    之后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这样一直走,风雪稍停,走到之前遭受伏击之处,成王的尸体已经再次被掩埋,谭峰一点点将他挖了出来。

    死者的面目,似乎全都一个样,不管临终前有多狰狞,最后都会变得很安详。

    取下成王头上的凤翅盔擦拭干净,再将他摆放整齐,谭峰继续忙碌,独自挖出来一块地方,又从其他尸体上剥落下衣物点火,将自己的头盔倒放架起来,开始烧雪水。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他对文郁道:“坐。”

    文郁坐下,坐的位置正对着成王,中间隔着一团火,好像他正在祭拜着成王。

    又好像——他是祭品。

    他扭头看向谭峰:“你现在献殷勤,太晚了点。”

    谭峰不理会他的揶揄:“你不喝就算了。”

    文郁盯着锅子里的雪水,热气涌上来,遮蔽了他的视线,同时有了久违的舒适。

    谭峰用碎布裹住手,将头盔端起来,倒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囊中。

    将头盔放回原位,他将水囊贴在心口,发出一声喟叹。

    文郁见状,照样将水倒入自己的囊中,小心的吹了吹,饮了一口。

    热水下肚,他立刻感到僵硬冰冷的身体变软,变暖,就连思绪都变得清晰起来。

    谭峰再一次给自己换药,一边换药,他一边遥想回到北梁之后的情形,絮絮叨叨,东一句西一句,完全没有任何条理。

    文郁倒是没有见过谭峰这个模样,觉得很有意思,好像他连带着成王这个人一起从神坛上摔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他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忽然从谭峰的口中听到一句令他心惊的疑问:“什么?”

    谭峰又重复了一遍:“姑娘是你杀的吧。”

    他说话的语调全部向下,神情沉了下去,面容在袅袅的热气中,和成王的尸体一样,成了青灰色。

    文郁心里咯噔一下,很是惊惶,然而神情很茫然:“啊?”

    谭峰很默然地看着他:“主子让悲痛冲昏了头,我反而比他看的明白,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文郁看着他,一瞬间就知道自己抵赖也没用了:“你要杀我?”

    他心中燃起巨大的恐惧,由谭峰和这荒漠共同组成。

    压迫,巨大的、死亡的压迫。

    天低垂下来,地面却在往上长,太可怕了。

    谭峰举起刀:“跪下。”

    文郁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然而谭峰踢他一脚:“不是对着我。”

    是对着成王。

    文郁立刻转了过去,隔着火,他的声音带着战栗:“我也不想杀她的,是她太不听话了,要不是她,徐定风不会被带走,我们的计谋也不会落空,这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谭峰并未因为他的话动摇:“你杀姑娘,就是摘主子的心。”

    文郁大声叫喊起来:“你杀了我,你能活吗?

    连主子都死了,你活着回去就是叛主,北梁不会稀罕你那些破消息!

    你听我的,我们两个一起活着出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