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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苏宁房间内,夫诸趴在炭盆旁边,小黄鸡仰面躺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捧着暖手炉走进屋内的仙娥,看到苏宁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桌子前,出神的望着窗外,皮肤洁白,双眼无神,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白瓷娃娃,不知在想些什么。
环儿则坐在一边儿打瞌睡,听到脚步声,立刻警觉的睁开眼睛。见是仙娥,忙起身端茶倒水。
“恶妖已除,我以为你会到他墓前祭祀一番。”
苏宁的心愿就是手刃恶妖,帮庾子七报仇雪恨,祭典其亡灵。
但自恶妖被诛至今已经过去五日,这五日期间,苏宁一直窝在自己的屋子内,不曾离开半步,用饭都是在自己屋内解决,也甚少与人交谈,一副病恹恹提不精神的模样。
环儿担心苏宁被憋坏了,寻仙娥来开脱一二,未想到仙娥一进屋就提起庾子七,急得环儿忙向她打眼色。
仙娥恍若未见,竟变本加厉,继续胡说八道,问苏宁是不是觉得恶妖死后心内空虚?
恶妖死了她家小姐高兴都来不及,怎会感到空虚,真是莫名其妙!
“我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苏宁说着看向仙娥:“那一日,你不也在林中,可有看出些什么?”
苏宁联手天师府于柏树林中诱捕恶妖,当时仙娥也在,只是她言不再管天师府的烂事儿,藏身于暗处并未出手。
“我觉得,芙蓉抽飞恶妖那两鞭子是有意放她走。”
作为旁观者的仙娥给出了自己的感受,苏宁眼睛一亮,随即又一暗。
她之前也有这种感觉,不禁猜想芙蓉是不是与恶妖有勾结?
若二人真为同伙儿,恶妖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就能解释通了。
芙蓉为了保全自己而出卖了伙伴儿,且还杀人灭口,可见其足智多谋,心狠手辣。
苏宁有些担心,不知芙蓉会不会从此安分,还是会继续为非作歹?
“常笑云要与她成婚了,喜帖刚刚送来城主府。”
相较于苏宁的忧愁,仙娥倒是心情轻松。
仙娥觉得,芙蓉既然愿意与常笑云成婚,想必是要金盆洗手。不管她从前与恶妖勾结做过何事,她都打算随着恶妖之死彻底了断,以后应该会全心全意的为常笑云一人洗手作羹汤,不会再为非作歹。
相较于仙娥的乐观,苏宁心底不安严重泛滥,难以安心,过了好半晌才深深叹息一声,悠悠道了一句:“但愿如此。”
元月一日,天师府张灯结彩,设席张筵。
偌大的天师府内高朋满座,欢声笑语连成一片。
环儿随着苏宁踏进天师府大门,险些被匆匆走来走去的忙碌人流撞到,不由得小声对苏宁赞叹道:“天师府好大的排场,恐怕半个城的人都来了。”
“人生头等大事儿,仅此一回,自然要热闹些。”
听到苏宁这般说,笑得揶揄的仙娥用手肘撞了撞苏宁:“羡慕不?”
苏宁正欲开口时,身后的天师府大门突然发出“咚”的一声,似被人踢了一脚。
紧接着,一道劲风从她身旁掠过,险些迷了她的眼睛。
“这门婚事儿我不同意。”
突然响起的不和谐吼声,惊得前来参加婚宴的众宾客骇了一大跳,把酒都泼到了邻座身上,心说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到天师府来砸场子?
待众人看到气势汹汹立于庭院内的来者,全都惊愕张大嘴巴,生出同一个疑问?
现在的道士都色令智昏至如此地步,竟然毫无顾忌的跑来抢别人的新娘子?
面黑如碳的道士文士庐,似青松一般立于庭院之内。
“常笑云,你出来。”
听到喊声的天师府弟子先冲了出来,紧接着,一身锦缎绣花蓝袍的常笑云也走了出来。
看到常笑云身上的穿着文士庐十分诧异:“办喜事儿你怎不穿红?”
“又不是我成亲,为何要穿红?”
文士庐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猛地瞪大:“你说什么?今日不是你与那花妖芙蓉成亲之日吗?”
站在门口嗑瓜子看好戏的仙娥“噗嗤”笑出声:“好家伙,消息都没弄清就来棒打鸳鸯。”
环儿也觉得这个冒冒失失,黑得好似块儿木炭的道士文士庐十分好笑,从仙娥手中讨了几粒瓜子跟着一同看热闹。
一脸无语的苏宁问仙娥:“今日乃是你徒弟小梅子成婚大喜之日,有人来打乱你还笑得出来?”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以后就是天师府的媳妇儿了,和我还有什么关系!”
仙娥对天师府的不满,并未因自己弟子小梅子与姜沫成亲有所改观,反倒因为少了一个爱徒,对天师府越加看不顺眼起来。
一场乌龙,常笑云请文士庐入座喝一杯喜酒。
但文士庐似乎要将闹事儿进行到底,他质问常笑云,是不是仍打算与芙蓉成婚?
本来,姜沫想要待自己师父成婚之后再成亲。
但常笑云要为朱婆婆守丧半年,他与芙蓉的婚事儿往后延期推迟,先为姜沫与小梅子办婚宴。
被文士庐当面质问的常笑云,环视周遭众宾客,最后将目光落在芙蓉身上,朝她招了招手。
身穿粉色绣蝶恋花花袄的芙蓉,像是世外桃源溜出来玩耍的精灵般光彩照人,迈着小碎步,行到常笑云的身旁,将自己的手交给常笑云。
笑容满面的常笑云紧紧握着芙蓉的手,当众表示,他此生,非芙蓉不娶。
“荒唐,真是荒唐!”
文士庐喝问常笑云为何变得如此执迷不悟,非要与只妖厮守一生。这只花妖到底给他施了什么迷魂咒?
在为梁君与小梅子操办婚事儿的时候,常笑云曾见芙蓉露出羡慕神情,心中感到十分抱歉儿。
他很庆幸自己还能拥有与芙蓉相守一生的机会,也反思自己的犹豫不决和猜忌。
选择坚定相信芙蓉的常笑云暗暗发了一个毒誓,定要守护芙蓉一生一世,绝不让其再受到一丁点儿委屈和伤害。
他要给她更盛大的婚宴,要给她幸福!
“士庐兄,真正执迷不悟的人是你。吾曾说过,这世上有恶人,也有善良的妖,不能一概而论。”
“常笑云,你觉得我反对你与她的亲事儿,难道单单只因她是妖吗?”
眯起眼睛的文士庐冲芙蓉冷冷一笑:“笑云他被你迷惑看不清楚,但本道知晓,你绝非芙蓉。”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仙娥手里的瓜子儿全都从指缝间偷偷逃走。
苏宁眉头蹙起,先是看了一眼芙蓉,接着又看向文士庐,心说这道长是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之前质疑芙蓉的声音有很多,但前不久常笑云与芙蓉亲手杀了恶妖花魁凤仙之后,便没有人再质疑芙蓉了。
除了仙娥,还有苏宁。
常笑云对讨论芙蓉到底是真是假这个问题已经厌烦之极,他终于冷下脸来,对文士庐怒目以对。
“道长,吾从前敬重您乃是位斩妖除魔的侠义之士。如今看来,你只是一个好坏不分的老顽固。”
常笑云言他已经证实过了,芙蓉绝对不会有假,也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人,甚至还献出自己的全部花瓣儿救过整个东平郡民众的性命。
他已经做出决定,要与芙蓉共度一生。
若文士庐执意要拆散他们二人,他就与文士庐割袍断义。
听到常笑云要与自己绝交,文士庐原本就黑如碳的脸更黑了,万分恼怒的竖起眼睛。
“常天师,你气色大不如前,乃为恶妖所惑之症。贫道劝你莫再受美色迷惑,回头是岸,否则定被此恶妖吸取全部精气而亡。”
“一派胡言,吾身体康健安好,也未曾有过逾越之举,你莫要再离间我们师徒之间的感情。”
常笑云与芙蓉并未行夫妻之实,自然不信文士庐所说,但站在门口儿的苏宁却突然发现,不止常笑云面有菜色,就连天师府其他弟子也都精神萎靡,面色难看,不禁奇怪道:“天师府众人确实面色不佳,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何时手上端了一碗毛豆的环儿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言最近天师府忙于操办婚事儿,肯定十分辛苦,过度劳累,气色不好也正常。
“你个小丫头不懂,他们这不是疲倦,而是......”
反驳环儿的仙娥话说到一半儿,与苏宁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天师府众人面有菜色不是因为疲惫,而是精气过度流失消耗的症状。
而在那一群人中,红光满面的芙蓉显得尤为显眼突出,像是枯草丛中独自美丽盛开着的红色娇艳刺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