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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蜜嘴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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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明旻小公主微服来访。说是微服,简衣轻装,但里三层外三层的金吾卫,便是条狗,也知她是草丛里飞出的金凤凰,更别说人。至于,她如何获悉廉衡征募到七大筐珠宝玉饰、又急需变卖扩建书院的信息,已无需翔究。

    廉衡甫一见她:“嗯?”

    明旻:“哼!”尾音儿飘飘扬扬翘上天。

    廉衡大彻大悟:“哦!”

    明旻:“哼!”尾音儿倔倔强强俏上腮。

    廉衡梨涡浅笑蔫坏蔫坏:“哎?”这一声撩拨,简直骚破天际。

    明旻掩饰红晕,故作正经假装不熟道:“来者何人?”

    廉衡撩袍,金刀大马靠边一站,辞气铮铮:“心上人!”

    小公主被调戏的直接日出东方红透半边天,骂句“登徒子”转身望馆内疾走,不欲理他。廉衡故作蛮惫,傻呵呵笑嘻嘻地摇头摆尾舔上去,有高没低吼吼句:“公主,您走路真得看着点啊,都撞我心口上了。”

    ……

    小公主再一踉跄。

    廉蜜嘴:“就说今早一醒眼,喜鹊落门前连鸣三声,原是小仙女下凡了。”

    廉蜜嘴:“青翠柳丝,怎及您如瀑雾鬓;碧波涟漪,何敌您剪水秋眸。您似天边一朵轻柔的云,在小生眼前飘来飘去;您似江边一叶娇俏的舟,在草民心海荡去荡来。您是那灼灼其华,小子难逃之夭夭。请赐我诗仙的荣耀,吾将写诗万首,以歌颂您的美貌。”

    旁观一众书生,嘴角都抽上天:这货究竟哪来的?哪来这一张嘴?

    小公主脚底再生绊一下,满脸红晕,末了驻足:“油嘴滑舌,你就这般读圣人书的?”

    廉衡摊手:“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你作舟’。”

    明旻娇娇敛笑,强行偏头,心下欢喜嘴底却顾自冷哼哼道:“马屁精。大马屁精。”

    廉衡:“古人都说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明旻:“我看这话,指不定也是你现诌的。”

    廉衡再次撩袍望边上一站,铿然有声道:“公主有所不知,这颂屁,原也可以长寿哦?”

    明旻不信:“骗人。”

    廉衡见状,旋即绘声绘色认真道:“一士死见冥王,自称饱学,博古通今。冥王偶撒一屁,士即进词云:伏惟大王高耸金臀,洪宣宝屁,依稀乎丝竹之声,仿佛乎麝兰之气。臣立下风,不胜馨香之味。’冥王喜,命赐宴,准与阳寿一纪,至期自来报到,不消鬼卒勾引。士过十二年,复诣阴司,谓门上曰:‘烦到冥王处通禀,说十年前做放屁文章的秀才,又来了。’”

    明旻先哈哈两声,再次强行装蒜,咬紧红唇撇开头,道:“还是骗人。”

    廉衡嘿嘿一笑:“那我为公主,再讲个笑话。”见明旻两耳长竖,小鬼这便又故作正经,“话说从前有一陆姓书生,善说话,其邻妇性不喜笑,其友谓之曰‘汝能说一字令彼妇笑,又说一字令彼妇骂,则吾愿以酒菜享汝。’一日,妇立门前,适门前卧一犬,陆生噗通跪向犬,曰‘爹!’妇见之不觉一笑,陆生复仰首向妇,曰‘娘!’妇闻之大骂。”

    明旻再难憋住,哈哈哈地笑弯柳梢。

    廉衡瞧她欢颜,亦欢,便问:“开心了没?”

    明旻抿住笑唇,突学他惫赖样,摇头直道:“没有。罚你给本公主再讲一百个笑话。讲不好,将你拖去猪圈。”

    廉衡佯佯摊手:“好啊。”

    然则,紧接着的一笑话,直接将其羞回姥姥山,日落西方红透半边天,不愿、更不会再听他不要脸。与廉衡过招,小公主嫩了可不止一截子。不过这笑话,老实说,也当真够浑,也当真只有他敢在小公主面前讲。

    弘文馆并无猪圈却有马厩,廉作死被小耗子小鼯鼠俩小太监抬到马厩时,迭忙追来的敖顷和蛮鹊,好说歹说,他才没被扔进去吃草。

    敖顷万分无奈道:“你趴公主耳边,究竟讲了个什么笑话?招致如此?”

    廉衡将他招进些,蛮鹊不由自主蹭上前:“就是……有三秀才嘛,往妓家设东叙饮,内一秀才曰‘兄治何经?’曰‘通《诗经》’。复问其次,曰‘通《书经》’。故戏问妓曰‘汝通何经?’曰‘妾通月经’。”

    毫无疑问,敖顷直接被荤得面红腹胀。

    蛮鹊亦涨红脸:“阿预,你……你不可如此……不正……”纯良少年被他搅得,正经的“经”竟也是难出口了。

    廉衡嘿嘿一笑,挠头:“好在我未将后半段,“妓曰‘列位相公休笑我,你们做秀才,都从这红门(黉门)中出来的’”讲予她,否则,明旻身边的小宫女红苕,直接命金吾卫砍了我喂狗。”

    敖顷……

    蛮鹊……

    饶是两位君子爱重他,也耐不得他如此荤天荤地,互视一番,双双大步离开,未及十步,却又双双退回。心软,无疑只能助纣为虐了。

    大半时辰后,廉作死便将青梅绿杏的小公主摆平了,两人领着蛮鹊和匆匆赶来的施步正,乘着马车载着八大筐“心意”,将帝京内数得上号的几大珠宝古玩楼,挨个造访慰问。

    “这是我兄长日日抚玩的瑶琴。唐代李龟年用过的。”

    “她兄长乃当朝太子。这琴更是名人遗物。”

    “这是我胤哥哥佩戴的玉珏。乃我母妃所赐。”

    “她胤哥哥乃当朝明胤世子。母妃乃当朝皇后。”

    “这玉簪是皇祖母赐予唐兄长的。”

    “她皇祖母乃当朝皇太后。兄长是国舅爷之子。”

    “我定在父亲耳边,赞美你们。”

    “她父亲乃当今圣上。”

    两人一唱一和,加上阳刚峭峻的施步正和贴身保护公主的十二金吾卫,十三铜人望那一站,气场震慑十八街,明摆着要“以多欺少”和“仗势逼人”。店老板哪一个不是哈腰驼背告爷爷告奶奶的往上给价钱,猛加价钱……画面血腥暴裂,人神共愤,可不止完美诠释了“剥削压榨”这般简单。

    短短一日,二人就将八筐心意售罄,净落八十万两银、钞。

    如此巨款,扩建弘文馆绰绰有余。

    廉衡原打算请明旻抱月楼一叙,聊表谢意,奈何白昼日短,闲下来时华灯已上,怕误了宫禁时间,小公主未敢贪玩。廉衡在她钻入马车后,顺手买了串糖葫芦递予她再次道谢,小公主接过甜甜一笑,马车辚辚驶远。那串糖葫芦,被红苕以“不洁不食”阻碍了入腹,倒也刚好插在她寝宫窗前的白玉瓶胆内,风干半年。

    各店家在将小祖宗鬼难缠送走后,便紧急派人,将太子的瑶琴和世子府一应玉器,纷纷物归原主。也算及时拍马屁了。

    可他们不知,半月后,武英殿的二十副算盘就将算出所有的偷税漏税。巨贾皇商,大多互相勾连彼此支撑,即便这珠宝铺子典当行,不在悬书摘控的名楼别馆范围内,但该牵连时自然要不被放过的。以是他们才被榨掉两碗血,就被来势汹汹的追缴税款之洪流,冲刷的体无完肤。但再怎么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相较普通老百姓,他们依旧是上流生活上流人。

    明旻再来弘文馆时,已是雪虐腊月。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廉衡与她驻站于馆外远处,观着平地而起的新学堂学舍,不约而同道:“好险。”

    设若当时,迟募几日再迟售几日,这些珠宝玉器行铁定闻风而退,他们焉能讹到八十万巨资。

    廉衡伸手接了朵雪片,良久方道:“一两白银,攀上你们之前,有多难赚呢?”

    明旻自然不知其难如登天,但廉衡外露的情绪告诉她很难,想了想才反问:“很难,是吗?”

    “你知道一两白银,够一介平民存活多久?”

    “一个月嘛?”小公主言毕,瞥眼他表情,想了想又改口,“半年嘛?”

    “一年。”

    “一年?”明旻失惊一叫。

    “百姓一般,是见不到白银的。想赚到与一两白银等价的一贯宝钞或一千文铜钱,我得替北监监生们,撰写五百篇千字文章。”

    “五百篇?”明旻再失惊一叫。

    廉衡微微一笑,再问:“八筐财物换八十万两真金白银,公主以为呢?”

    明旻十分聪慧,廉衡这般问,她自然得认真作答,想了想方试探性道:“身份?对身份。”

    我们天潢贵胄凤子龙孙的身份。

    廉衡:“还有呢?”

    明旻思忖很久也不知能回答什么,探寻的目光盈盈锁向身边少年。

    廉衡薄薄凉凉吞吐句:“欲望。”

    他们攀龙附凤王权富贵的欲壑。

    少年凝神看着点点扬花片片鹅毛,眼望长天玉树临雪,柳如眉,面如桃,唇红齿白丰神俊秀,再撑把烟雨江南油纸伞,再披件世子府量身定做的白貂大氅……堪堪一蓝颜祸水。

    明旻侧眸盯着他,一不小心就晃了神。

    再晃回来时,耳根羞红,好在除红苕外,旁人尚未发现。她知眼前人怕冷如怕狗,便悄悄捏了团雪球,眼疾手快塞神童燠热脖子里,尔后迭忙逃开,以替自己挽留面子。她心觉一国公主,断不可如此轻易抛心,持身稳重不为牵引,才能不被他国甚至蕞尔小邦所轻视。

    冰从天降,感时伤怀、毫无警觉的神童“吱溜”吸口气,销魂片刻中,才揉团雪球意欲凉回去。奈何雪球刚团好,横枪鏖站的三金吾卫,就让他识相地丢掉小冰球。明旻躲金钟罩身后嘚瑟一笑,廉某人无奈摇头转身欲走。甫一转身,巴掌大一雪球再次震碎在他脖子里。大雪漫灌,灌不住熊孩子要调皮。

    想要痛快玩耍,就得放下身段。

    金吾卫甫一屏退,明旻门面上直接糊上一雪球。

    快、准、狠,最关键的,是狗胆包天。

    红苕愣原地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荣宠万千的小主子、皇帝的掌上珠被人给打脸了。

    明旻亦愣神一刻,待她反应,并非像预设的那般先一句“大胆刁民”尔后令金吾卫将他埋了堆雪人,而是,左手一拦红苕右手一挡金吾卫,抬手揩掉雪,道:“你我斗诗论输赢,如何?”

    寡淡几月的廉某人,眼皮一抬为之一振:“输者如何?”

    明旻:“你若输了,罚扮女人,游街;我若输了,罚剃光头,示众。”

    金吾卫齐齐侧目。

    廉衡心说“嗨哟,玩大了”,不过他廉某人从不知输字有几划。

    “赢者如何?”

    “你若赢了,我问父皇要块腰牌,自此你可随意出入皇宫的文渊阁,并且,昌明二十七的会试,特批你直接晋级殿试;我若赢了,你得设法让我,也堂而皇之入弘文馆读书,并参与科考。”

    买卖果然从不简单。

    女子参加科考,开天辟地违背纲常,斩首不为过。而弘文馆女子慎入,无人不知,上次她能入馆,也是因公主之身,更是因扩建筹银之需,否则焉能入馆。别说弘文馆,便是一般学堂,也不容女子无德。

    对给一般人,定然说她胡闹,更不敢打赌。但她此刻赌斗之人,不是一般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迂腐不堪的论调本就令廉某人大为不耻,此番若能树立“新女德”,倒也不枉他输了扮女装。虽然,可能会有凶险。

    廉衡铿然回应:“好。”

    明旻流转下眼珠,又道:“比赛定于三日之后,地点就在弘文馆,可自寻三位帮手。”

    廉衡:“好。”

    廉衡归馆后,拒掉敖顷递来的怀炉,直奔阖庐,静站门外,约有一炷香,才向最难搬动的泰山大石轻轻道:“师公,孙儿与明旻公主,立了个赌约。”

    一脸不明的敖顷、蛮鹊和青蝉,不约而同随他驻站门外。直觉知晓三位,面前小鬼口中之赌约,绝非一般。

    然而,廉衡再只字未提。打开房门的儒父,却问得奇怪,仿佛他已知晓二人在赌什么。

    “几轮出胜负?”

    “四人四轮。”

    “不可佯输。”

    “是。”

    “输赢,你都要能承担得起。”

    “是。”

    崇门房门再次紧闭。敖顷和蛮鹊率先急了,问他究竟和明旻要堵斗什么,廉衡云淡风轻言简意赅知会三位后,其人尽皆怔在原地。

    果真一个敢玩,一个敢跟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