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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了寒蟹之后,喝些姜汤暖胃驱寒,是再好不过的了。”朝月一边对着非欢言道,一边抬手朝着亭外打了一个响指。
只见曲径外立刻便有一个穿着暗红色提花长裙的中年妇女,端着一个盖了小块朱红色锦布的朱漆雕梅花的圆盘走了进来。
非欢看着那个中年妇女,见她五官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只是觉得她的脸上似乎布满了风霜,像是一本写着许许多多故事的书,那感觉便是,只要你去翻开她,便满满的都是她人生的际遇和经历。
“尊主,姚娘奉命前来给门主大人送礼。”那中年妇女弯腰躬身行礼。
“端上来。”
“遵命。”
姚娘弯着腰,行着小碎步缓缓走上前来,那动作的幅度极小,似乎手上端着的是无价之宝,生怕走得快了,急了,便掉了。
朝月待她走近,抬手取下了那圆盘上盖着的朱红色锦布,然后将那圆盘中的东西收入掌中:“非非,猜猜看,爷到底给你送了啥?”
非欢看着朝月的手掌,实在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只是看着挺袖珍的,心里如火烧般的不停的猜测着,十分着急着要看,嘴上却满不在乎的道:“哼,我管你是什么呢。”
朝月对于非欢的把戏,早就看得透透的了,便扬着眉,桃花眼里绽放着一道明媚的笑,既不说话,也不张开手。
非欢不高兴了,凤眸一瞪:“你掀开来给我瞧瞧。”
朝月知道差不多了,非欢的耐性也就只到这儿了,便抬起手掌缓缓的打开,一个如白玉般净白的小口径瓷瓶安静的躺在朝月宽大的手掌上。
“啊,这是,这这,这里面装的是药吧。”非欢小嘴张成O字型,嘴唇颤抖着:“这,这……不会是号称你们火焰岛的至宝,那受伤了涂抹上后,马上见效的神药吗?”
朝月点头:“让你留在这火焰岛中,非非你又不肯,非得跟着他们常年在江湖中漂泊,这万一要是伤着了,磕着了,碰着了哪里,我肯定会心疼的,所以特地将这个留给你,你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非欢点头,听着朝月有些动情的话,内心里早已经感动得一蹋糊涂,她就知道,朝月仍旧还是以前的朝月。
凤扶兰因为离得近,他们二人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全部落入了他的耳朵。
这个时候的凤扶兰说不清楚心中的所思所想,一边有些不悦,欢儿以后会成为他的王妃,她的安危自然有他来照顾。一边却又有些感激,如今形势有些不好,俗话说的好,百密难免一疏,万一欢儿意外被伤着了,心疼的总会是他,有这样一瓶万能的神药在身上,也算是比较保险。
但是,这样大方的朝月还是让凤扶兰的心里有丝丝不爽,但是凤扶兰一向不喜在外人面前多言,因此,心底无论如此动荡,面上也仍旧冷然一片,埋了头看着桌上的大闸蟹,细心的为非欢剥蟹。
“姚娘,是我的远房亲戚。”朝月突然指着那满面风霜的中年妇女,朝着非欢介绍道。
非欢礼貌的朝着姚娘点点头:“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坐坐。”
姚娘弯着腰点点头。
便有青衫婢女为姚娘在非欢的身后加了一张小圆凳,接下来,在两个年龄相距甚近的女人之间发生了以下的对白。
“门主大人是否对小妇人的年龄感兴趣?”姚娘声音沙哑。
“不知是否方便告知呢。”尽管非欢觉得初次见面便去打听别人的年龄,有些不礼貌,但是实在是很好奇。
“二十又六”姚娘声音突然飘渺起来。
非欢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眨着眼睛看向姚娘。
姚娘又道:“小妇人今年不过二十又六,与门主大人相距可能不过一轮。”
非欢抬眼,尽管姚娘再次掷地有声的声明自己的年龄,但是非欢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看着姚娘脸上的那些褶子,和浓浓的黑眼圈、肿胀的眼袋,怎么看怎么都有四十五六了吧。
“呵呵,门主大人别不信,这其中若不是有些故事,小妇人也变不成这样。”
非欢眼前一亮,貌似这里面有些故事。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真真是至理名言,小妇人这里面的故事说来倒是话长了。”
非欢一颗心都被吊走了,想也不想便接口道:“既然说来话长,那便长话短说如何?”
“难得门主大人对小妇人这些陈年往事感兴趣,那小妇人便献丑了,拿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叨扰门主大人一番。”
“但说无妨!”非欢抬眼巡视了一圈,见个人忙着个人的事情,便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姚娘挺直了腰背:“锦绣鸳鸯衾,富贵芙蓉鸟。痴情女子负心汉,金环能锁千钟血,怎不见绿柳楼头总空空。”她的声音沙哑,念出来的句子也是凌乱的,但是非欢仍然听懂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只是这些个男欢女爱的话题,她一个外人不好置喙,便低了头再次端起姜汤,盛姜汤的青花瓷碗还热着,非欢也不喝,只把那碗抓在双手的手心里,像是在取暖。
“一个男人若是爱你时,那你便是他捧在手心的珍宝,他若是变心了,那便是一个女人灾难的开始。”
非欢觉得姚娘这话意有所指,便极其认真的抬头看着姚娘的眼睛:“那要怎么样才能看出来呢?”
非欢看着姚娘那双算不上大的眼眸,那里面像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暗泉水,淬着凉意,她一不留神便被姚娘那双眼睛深深的吸住了,暗泉水里涌起一圈圈旋涡,非欢沉浸其中,深深的感受到了姚娘内心深处对那个男人的恨意。
“就要留神去看,去看,就是从一件极小的事情也能窥出端倪。”
非欢有些不解,条件反射的发问:“不懂”
“门主大人,看看小女人的脸,便能窥见其中的端倪了。门主大人可相信,曾经小女人在门主大人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是肤白细嫩,五官玲珑,不说一家有女百家求,那家里的门槛也是快要被求亲的媒婆们踏平了的。”
“可是,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非欢只觉得姚娘这话头起得不对,却情不自禁的想要去问。
“哼,怎么会这样,小女人早就说了,女怕嫁错郎。小女人便是当初眼瞎,没能看清楚那要嫁之人的品性和习惯,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瞧瞧,本该是花儿一般的年纪,竟落得容颜憔悴至斯,所以说,男人的恩宠,来得快,去得也就更快了。”
非欢的不知道哪一句话触动到了姚娘的神经,只见她情绪微微有些激动,已经抬起了头,神情里满满的都是惆怅和落寞,那宣之于口的声音仍旧是沙哑的,像是拉动那坏了的破风箱子发出的声音。
“往事不堪回首,小妇人这一生,不过毁在了终身大事所托非人之上。”
“门主大人这般的姿容,这般的颜色,自然有你的一番迹遇,定不会如小妇人这般。”
非欢听着姚娘说的这话,虽然是好话,但怎么听怎么都不是滋味,以往平平的踏实感,也左右摇摆起来,内心里也感到一阵发虚。
“想小妇人平生最不爱吃烧的猪肉,尤其爱那用卤汁、卤酱蒸煮的卤水肉。当年,小妇人刚刚与那男人成亲,正是年轻貌美,方兴少艾之时,小妇人前头那个夫君每次上酒楼,参加宴饮,都会带回两样相同的猪肉和完全不一样口味的食物。”
“那如今呢?他还会给你捎带吗?”非欢咽咽口水,看着那牛肉,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自然不会了,曾经有一段时日,不说如此这般那般的照顾,动辄便是骂骂咧咧,甚至有时候还会动手打人。”姚娘说着还生怕非欢不相信她似的,将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一截玉臂上的一个粉色的伤疤。
“这都多少年了,当时伤得太重,现在都还留着疤。”
非欢脑洞大开,情不自禁的在心里想象着凤扶兰有一日龙袍加身,然后将她打至冷宫,坐拥了一堆的美女妃子,简直快活如神仙美眷。
姚娘的话在非欢这个爱情的初次体验者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以至于非欢在以后的数年间,一旦与凤扶兰有了些许摩擦,便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这些事,再记起朝月的对她的好。
朝月挥挥手,姚娘趁着非欢走神,神不知鬼不觉的站起身,悄悄的溜走了。
“这才是我要送你的礼物。”朝月看着非欢眼中明明灭灭的光芒,在心里默默的道出他的本意。
此后,非欢的情绪便一直有些不对劲了,连午宴的氛围都显得有些低落了,临近巳时时分,众人便酒足饭饱,朝月朝着身后无端的挥挥手,便将他们又带回了摘星楼。
青葵不解:“朝月岛主,刚刚那百鸟滩不就有一个码头吗?怎地又返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