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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兼玉跑上来,手里托了一枝笔。
“既然汪小姐都送我笔了,我也送汪小姐一枝,方显同学情谊。这枝笔虽不如汪小姐的名贵,却也是家父传下来的,毫虽是羊毫,杆却是全银的……”
死人用过的东西!好晦气!汪若芸皱皱眉,心头又是一阵恶心。
“既然是宋老爷留下来的东西,宋公子自当好生保护存放,哪有随便送人的道理?”汪若芸笑道。
“没有随便送啊……”
“你自己留着吧。”一个贤惠的微笑之后,汪若芸转身走开。
穷酸样儿!全金的我汪若芸都不稀罕,莫说你全银的!今日很好!在裴桐仪面前没有丁点儿失态,一言一行,都显示了大家闺秀的风范。果然姜是老的辣!瞧,末了他还不是又称我作若芸了……
要成大事,定要大忍……
不但形迹如仙,且心慧若兰。不夺人所爱么……宋兼玉咬着手中的银笔杆,心思荡漾……
定然要将事行得周全……裴桐仪思忖着,往午睡间踱去……
……
……
四月十五。
散学后,姐姐们随裴桐心的车回去了,张果儿在门房等吴逸。下学时,吴逸说去换身衣裳。
侍书便靠上来,小眉毛一挑一挑地,想说话,又不好意思说话。
“叫我果儿姐姐。”
“果儿姐姐。”侍书喊一声,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抓了抓眉毛的痒。“听说你加入吴先生的闲野社啦?”
“嗯哪。”
“听说他们每月初一和十五要在一起吃饭?”
“嗯哪。”这个吴逸,换件衣裳动作有点儿慢。
“全是好吃的!”声音很低沉,透露出小孩子故作的稳重。小小的脸蛋儿上,泛起无限羡慕和向往。
张果儿笑了,在侍书脸上拧一把。小孩子嘴馋,吃是他关心的重点。
侍书不好意思了,又鼻音浓浓道:“他们还要作诗哦!”
“我们作诗是重点,吃饭是顺便的哦!”
唉,肚子好饿了……这个吴逸在磨蹭些啥,咋还不出来?
“哦。”侍书脸上的向往消失了。“作诗很难的。如果作不出来,会不会打手板心?”
和老师一起吃饭作诗么,伴君如伴虎不是?
“那姐姐就只吃饭,不作诗,行么?”
侍书偏了头,皱了小眉头,叹了口气。表示想不出更好的应对。入闲野社,在他看来,是天堂中的地狱。
正和侍书一起无聊地研究地上的一群蚂蚁,吴逸来了。
“呃……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张果儿抬起头时,惊了一跳。
吴逸从头到脚,光鲜俊朗,显然是经心打扮了一番。头发重新梳过了,还上了猪油,锃亮锃亮的。身上着一件绣着仙鹤的长袍,腰间左挂一块明玉,右挂一只香囊,甚是玉树。手上再持一柄白绢扇,要有多倜傥就有多倜傥!
先生,你这是去相亲呢?还是去诗社?
吴逸头一甩,发巾一扬,道:“乐安看,这一身还当得作诗?”
不就作个诗么?
“你们聚餐,哦,不,聚会,都如此穿么?”张果儿低头看看自己,昨天新衣裳洗了,今日穿的是一套有补丁的旧衣裳。
“是呀!上次你不是看见的么?”
呃……当时一心只想着金蝉脱壳去劫狱,哪里注意了他们的穿着打扮。
“那我这个,怎么办?”
“你没别的衣裳了么?”
“洗了。”
吴逸揪了揪无须的下巴,眼珠一转:“要不,你穿我的?”
“穿你的!?”
吴逸往张果儿跟前一站,道:“你比我矮不了多少。”又眉飞色舞道:“你来个女扮男装!岂不是风雅之极!”
呃……穿先生的衣裳,不太好吧?
吴逸不容张果儿点头,拉了张果儿便往回走。
一番穿戴之后,一枚清瘦鲜奇的“男子”站在吴逸面前。
吴逸绢扇在手心一敲。“如若,再有一两件腰饰便更好了!干脆,我借一件给你!”说着,便要取腰间的香囊。
张果儿忙止住。吴逸又拿来一把纸扇,张果儿拿在手里,便更像男子了。
“虽单薄了些,却也有几分男子姿态!”吴逸喜形于色。
扮男子么,在宫中时不是没有过。当时把四郎欢喜得……
收拾停当,师生二人方登车上路,一路往临风阁奔来。
二楼的雅间里,另外几位社人早已坐等。果然,个个都打扮得光鲜俊美。师生二人进来时,正讨论着你的衣裳色泽好看,我的扇坠儿晶莹通透。
怎么男子也如女子一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呃……不是说带一位公主来么……”见身着男装长袍的张果儿跟在吴逸身后进来,有人疑道。
其余人等的脸上,便有了几分失望之色。
什么意思呀!诗社便是诗社,难不成你以为本公主还来选面首?个个儿地打扮成这样儿……
“她便是呀!我们诗社全是男子,她也女扮男装,岂不风雅?”吴逸指着张果儿道。
喜色又爬回脸上,纷纷各自不由自主地微整自己的穿戴,嘴里说着这样好这样好。
暗地里,却又嘀咕:模样儿是好的,可这身材……横看竖看怎么都像根竹竿……
人来齐了,开始传菜了。果然全是好吃的……好饿啊……
“慢着!”吴逸伸出手止住众人,“今日的诗题还未定出来,怎能开饮呢?”
“边吃边想呗!大家都饿了!”张果儿道,说着便抓起筷子搛住一大块蒸肉,塞进嘴里,大嚼。油汁四溢啊……
额……这不太像公主嘛……
“吃啊,大家都吃啊!”乐安筷子点着桌上的菜,嘴里嚼着。
吴逸扯了下嘴角,皮笑道:“我们平日都是先定下诗题,再开杯的。”
张果儿放慢咀嚼,“适才他们不是在议论么?定的什么题目?”
“尚未定出。”
难不成全在比衣裳啊……
“我们在等乐安公主来定夺。”
“我啊……”张果儿咽下肉,剧烈蠕动的胃终于得到第一口安慰。好爽!渴啊,她抓起桌上的茶,道:“那就以茶为题吧,诸位看,可好?”
茶么?!好像不错诶……
“果然是公主!”有人击掌赞道,“就是与旁人不同些!出的题目清新俊逸,我们起了十来社了,月啊,菊啊,别离啊什么的,都咏过了,却独独未想到过近在眼前的茶!”
众人一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