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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元宵节日的繁盛异常,人潮澎湃,这京城的花灯珍稀罕见,样式精致,分布在街道两旁,还有中间循环的,都多不胜数,教人纵目望过去都觉眼花缭乱。
方纵人小小一只,穿着红白色的袄子,俨然一个软乎乎的小团子,听着满大街欢快的糕点叫卖声,跑进熙攘的人群中,几个蹦跳,就到了街的对面。他瞧着五色糯米小元宵、奶糖糕、黄金汤圆……整个人都喜不自禁,忙掏出荷包,买东西抱了满怀。
一转眼,就被热闹的大队伍推搡着左摇右摆,逐渐淹没在人群。
这可愁坏了还在着急寻他的季流明与沈延歌。
方纵倒是耐性极好,不慌不忙,在人群里跟着穿梭,要往刚才季流明与沈延歌站的地方走过去。
“哎呀!长没长眼!”
眼瞅着再过一条街,就要到达,不料方纵背后有人猛撞了一下,他手里一哆嗦,白雪糖糕就散落一地,滚了满身的泥土。
方纵回头,见一个小弟弟坐在地上,吓得满脸苍白,而一个高瘦的男人衣服上沾了些糖糕的油渍,他气急败坏,已经伸出大掌,就要打上来。
不行!
方纵想都没想,丢开手里的糕点,立时就拦到男人面前。他一张可爱的小小团子脸,认真得很。
“大叔,欺凌弱小,非男子汉所为。”
这是他爹方猛从小就告诉他的,让他坐视不理,绝无可能。
“快起开!这孩子不长眼弄脏老子的衣服,老子必须打回来!”
“明明是你……撞的我呀……”男孩弱弱开口。
“闭嘴!小子,你让不让!”
方纵遥头,并不相让。
男人冷哼一声:“那就连你一起打!”
巴掌的黑影朝方纵的脸前压了下来,方纵嘴唇咬得死紧,小脸崩得僵硬。
“啪”一声响,巴掌没能落在团子小脸上,反而被一柄玉扇格了半空。
“这位大叔,你看这些钱,够不够赔你衣裳?”玉扇的主人身着蓝锻锦衣长袍,掂了掂掌心的几块碎银,狐狸一般地笑望着男人,语气却是不容商量。
是季流明!
方纵脸上乐开了花,连忙扶起了坐在地上的小弟弟。
可那男人不乐意了,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仅凭一柄扇子就挡了他的一巴掌,这说出去,不得丢死个人啊!
想到这儿,男人另外一巴掌又跟着落了下来。
悄无声息,一缕金光闪出,这一巴掌就停在半空,男人的手臂发抖抽搐,疼得差点哭爹喊娘,最后直接半跪于地。
“识相的,拿了钱就走。不然,手臂不仅要疼,可能会废。”
方纵等人望过去,见到一身着金丝刺绣白袍的男孩缓缓走来,这男孩似乎畏冷,贴近脖子的衣领子上还滚了一圈雪白的绒毛,才显得男孩有了几分烟火气。
“你可算来了。”见来人是沈延歌,季流明稍稍松了口气。
沈延歌哼了一声,抬手就把一盒子丢进方纵怀里,正是之前方纵买来的白雪糖糕。跟着,他又傲慢地挤开季流明,不动声色拔出了男人手臂上的金针,故意在男人眼前慢悠悠地晃了晃。
也就晃了几下,男人面上白了又白,夺过季流明手里的碎银,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三人送走了小弟弟,方纵一脸求夸奖,正要把手里的糕点献上,就被沈延歌捏住下巴,左右晃动。
“伤着哪儿没有?小崽子,你要出个什么事儿,简直丢我医药神尊的脸!”沈延歌狠狠道,又想起其中逻辑好似太过跳跃,便补充道,“我是说,会让我在义父面前丢脸。”
方纵被捏着下巴,想说“知道了”,嘴里也含糊不清。直到沈延歌确认他并未受伤,才终于解放。
“方小公子,你年纪太小,还是不要离我们太远。”季流明合起玉扇,笑嘻嘻地打着圆场,“等到方总镖头办完事情,我们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说我年纪小,可你们,也没比我大几岁啊。”方纵怀里抱着糕点,大眼睛咕噜噜直转。
季流明眉角一跳,与面露深沉的沈延歌对视一眼,彼此无声。
最后还是季流明打破僵局,与沈延歌一起带着方纵,转着元宵节,给方纵一包又一包的买东西吃。
方纵走在俩人中间,嘴里嚼着点心,怀里抱着零食,停在了一家摊位前。
“想吃元宵?”沈延歌挑眉。
未等方纵回答,一阵淡淡的幽香飘过,引得沈延歌蹙起了眉。
一个男人抱着一个熟睡的女童从他们身侧慌里慌张跑过,边跑还边往后看。
“是迷香。”
在药物上,沈延歌的鼻子不会有错。
季流明深知这点,取下荷包递给方纵,嘱咐他千万别乱跑,便与沈延歌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俩人的动作都很快,都不晓得方纵的委委屈屈。
“元宵节,难道不应该一起吃个元宵的吗?”
季流明与沈延歌一起路见不平,也不是第一次了,合作起来极为默契。除去帮女童找到父母费了点时间外,其他并无波折。
这会儿,明月高悬,他们在屋檐之上飞动,见花灯绚烂,串联在街巷,热热闹闹的,适时又仗义救人,已然心潮涌动,别有一番情怀。
“小延歌,你用毒恐吓人的手段真是高超,我看那人,差点就跪下喊你祖宗了。”
“可别,我可没兴趣当他祖宗。”沈延歌挑眉,“找打是不是!叫谁‘小延歌’呢!”
季流明连忙摆手卖乖,又道:“我明明是在夸你啊。”
“我说佩服你表面温文,一肚子鬼主意,你高兴?”沈延歌瞪了一眼季流明。
“这个嘛……”季流明用玉扇抵着下巴,好生思虑了会儿,转而静望沈延歌。
沈延歌被看得发毛,掠身空中。
风中传来了季流明的回答。
“是你说的,我就高兴。”
“神经!”
“老季……”沈延歌突然想起什么,翻身跃到屋檐中间,半跪下身,朝远处张望,“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等到季流明与沈延歌赶回到方纵身边的时候,元宵摊子已经走了,方纵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似乎很冷,已经缩成了一个团子。
这让季、沈俩人极为尴尬,他们坐到方纵两侧,轻轻拍醒了方纵,做好了被痛骂、痛打的准备,可是方纵悠悠转醒,也只是揉揉眼睛,见是他俩,一双大眼睛里还亮晶晶的。
“你们回来啦!”
俩人支支吾吾“嗯”了一声,便见方纵献宝似的从怀里端出一个小碗,里面是几颗晶莹剔透的元宵。
“我娘说了,元宵节,就是要一起吃元宵的。现在我爹忙,你们家长辈也不在,那咱们就一起吃。好不好?”
季流明与沈延歌内心愕然,方纵叹了口气,嘟着嘴巴,“就是可惜凉了,不如热着好吃。”
不过片刻。
“我沈延歌就是喜欢吃冷元宵。”
“我季流明,也是。”
三人你一个,我一个,把碗中的元宵吃了个精光。
那雪白清亮的汤水中,正映出了一轮皎洁明月,还有三人的笑容。
“小粽子,你还有什么愿望?”沈延歌没喝酒,却揽着方纵的肩膀,晃了又晃。
还怪我叫“小延歌”,你不也是爱起外号?季流明笑意盈盈,托腮看着吃冷元宵都醉了的俩人。
“去湖上!看烟花!”大抵是太晚了,方纵都有些微微的困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一手指着湖心岛的方向。
“好,依你。”
说罢,沈延歌与季流明跟着起身,把方纵护在中间揽着腰,架起方纵,施展轻功,飞往湖中央的心岛。
烟花升空,在明月的光辉里绽放出浩大与灿烂,欢笑与热闹升腾,明媚的光洒在湖面之上,洒在众人充溢感动的眼眸瞳孔中,熠熠生辉。
这是三人看过的最难忘、最盛大、最璀璨,也最意义深刻的一场元宵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