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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再来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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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枰之上,方寸之间,黑白对峙,纵横捭阖。

    褚晏泽自负棋艺了得,从没有将一个泥腿子出身,棋道亦是半路出家的武将看在眼里,他既想赢,更想赢得漂亮,一上来,攻势便是凌厉。

    薛凛却始终端持淡漠,下棋的手不紧不慢,即便对手时有剑走偏锋,亦没有打乱他的节奏,稳扎稳打,以不变应万变。

    棋局走到一半,黑白棋子胶着一处,褚晏泽不时抬眼往对方一瞥,对方却始终只专注在棋枰之上,好似半点儿没有察觉他的目光。

    这一步,褚晏泽思考良久,才轻轻伸手,落下一子。他这一步,全然在观棋之人的意料之外,明漪都惊得看了他一眼,边上崇宁帝眼中更有异色。

    明漪带着两分忧虑往薛凛扫去,却刚好撞见他嘴角若有似无地一抹轻扯,倒好似……褚晏泽出乎意料的这一步棋早在他算计之中一般。

    明漪猜对了,就在这一步棋后,薛凛棋路突然大变,恍若出鞘利剑,疾风骤雨,却又大开大合,气象万千,黑子将白子围拢绞杀,寸寸蚕食。

    褚晏泽的额际沁出了冷汗,这才察觉那些温吞的黑子在他没有注意到之时,早已伺机而动,子落,那条蛰伏的黑龙好似活了过来,昂头摆尾间将他的白子寸寸蚕食干净。

    “我输了!”褚晏泽终于是扔开了手里棋子,站起身朝着薛凛长身一揖,“薛大都督棋艺高绝,越秦拜服!”

    薛凛亦是站起身,一手负在身后,淡淡垂首,“不敢当!褚编修棋艺亦是了得,不过是执念过重,因此反倒有所掣肘罢了。”

    “此弈关乎长宁郡主,褚某如何能不在乎胜负?终究是着相了,谢薛大都督提点。”褚晏泽一脸愧色,谦逊温和,尽显君子之态。

    “啪啪啪”突然响起的巴掌声在殿内回响,明漪转过头看着笑容满面的崇宁帝,莫名心头一紧,目光落在他轻轻捻动着的左手拇指与食指时,明漪双瞳一缩,面色骤然变了。

    “果真是精彩至极。我瞧着,越秦的棋艺倒是比与朕对弈时好了许多,莫非这便是遇强则强了?”

    “臣不敢!”褚晏泽倏然面色大变,连忙拱手请罪。

    “不必如此!朕又不是那等小气之人,朕与你说过的,薛卿的棋艺高绝,你偏不信,要与他比棋,自讨苦吃了吧?”崇宁帝仍是一副笑脸,轻轻拍了拍褚晏泽的肩。

    褚晏泽悄悄松了一口气,“是臣不自量力了。”

    “你们这一局棋精彩,让朕瞧得都有些热血沸腾,倒是迫不及待想看着薛卿再与魏卿比上一局了,不过……比什么呢?”崇宁帝抬手摩挲着下巴,一脸的思索。

    薛凛脚下一动,手袖却是被人从后头拉住,是明漪,她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牵着他的衣袖,脸色却有些发白,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薛凛眉峰微拧,就听着那头崇宁帝已是笑了开来,“是了,朕听说魏卿颇为擅长投壶之巧,至于薛卿,朕知晓他箭法超群,想必投壶于他而言亦是一桩轻巧事儿,方才文斗了一场,这回也算得武斗了,倒也不错,诸卿觉得呢?”

    明漪却是听得心口微沉,她自然知道魏玄知有多么擅长投壶,可薛凛……他虽箭法超群,却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来的,又哪里会这些玩乐之道?

    可这是崇宁帝亲口所提,谁又敢驳他?

    果不其然,魏玄知朝着薛凛和明漪一瞥,便是勾着唇角,恭声道,“全凭陛下做主。”

    “薛卿?”崇宁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薛凛。

    薛凛面无异色,没有开口,却是垂目拱了拱手,这便是应下了。

    崇宁帝脸上笑容更甚了两分,“这便好!”

    那头徐内侍不用吩咐,已经带人出去准备了,不过片刻,便已准备齐全,又来请人。

    崇宁帝便率先迈步往殿外行去,其他人自然是跟上,薛凛脚下刚动,却是被明漪扯住。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道,“陛下生气了,你要不还是……总之莫要触怒了圣颜。”崇宁帝虽然自来宽仁,可毕竟是帝王,如何会没有脾气?明漪知道他的小动作,知晓他已然动了怒,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又哪是谁都能担得起的?

    “陛下因何而怒你我皆清楚。”薛凛沉声道,“若是想要平息他的怒意,这回我便不能赢,那你能眼睁睁看着长宁郡主嫁给魏三?”

    明漪揪在他袖上的手,还有脸色都彻底僵住。

    薛凛深望她一眼,收回视线,迈步出了殿门。

    明漪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底渐起了雾气,将他的身影都吞没其中,渐次模糊去了。

    “寻常投壶陛下怕是都见惯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咱们今日不妨换个新的玩儿法?”薛凛和明漪一前一后过去时,正好听得魏玄知笑着提议道。

    明漪眉心便是蹙起,直觉他怕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哦?魏卿有什么建议?”崇宁帝果然极感兴趣般问道。

    魏玄知招了招手,他的侍从便捧来了一只匣子,打开来,里头是满满一盒拇指肚粗细的东珠,与昨日他拿来求娶李凤娇那一匣子差不多大小,“便用这珠子投吧!”

    那珠子虽是圆润,但比起箭却轻飘了许多,而且,虽然是用来投壶的箭却也是兵器坊统一制式,所用材料、规格、重量都是一模一样,那东珠却并非如此,乍一看去都差不多粗细,却每一颗皆不同,此时院中又有风……

    不只这一盒东珠,魏玄知又奉上了一只漆壶,瓶嘴只堪堪比那东珠粗上些许,“就用这个吧!”

    明漪脸色几变,张口想说什么,薛凛淡淡一瞥她,她到口的话又是生生咽下。

    崇宁帝看了一眼薛凛,笑着道,“这倒是稀奇,朕还未曾见过,你们若没有意见,那便如此吧!”

    本就是他提出的,魏玄知自然没有意见,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薛凛身上。

    他仍是一副容色平淡的模样,“全凭陛下做主!”

    “那便好!每人十颗东珠,谁入壶中多,谁便算胜。”崇宁帝拍了板,立时有人上来,将挑选出的二十颗东珠各做了标记,又各自送到了薛凛和魏玄知手中。

    那漆壶已被放到了几步开外,风起,吹动檐上积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薛大都督先请?”魏玄知朝着薛凛一拱手。

    薛凛倒也不推迟,轻嗯了一声,便是夹起一颗东珠,捻在之间盘玩了片刻,很是随意地朝着那漆壶一扔。

    明漪与在场众人的眼睛都紧随着东珠而去,眼看着那东珠碰到了壶嘴,却又转了出来,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