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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的纱幔在朔风里飘散,时而聚拢,时而飞扬,映衬得偌大的比武场宛若一朵瑶台朱华,肃穆高远,却殷红刺目。
火红的纱幔拂过苏英的面庞,眼前便笼上了一片迷茫,她觉得自己的眼中似乎也一并带着褪不去的红色,心口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一般。
习惯了的温婉隐忍在这十六年里像一条条绣满道义的束带缠绕得她早已麻木,可是自从她进入这演武堂,她觉得那些束带似乎已经无法将她困住,就像一只马上破笼而出的小兽。
她想像个自由散漫的胡姬,或者最好能做个快意人生的儿郎,带着霸道与狠厉,畅快地将十六年里的规训统统毁灭。
因为怕年幼早慧的她掩过大哥的风头便将她捧杀的父亲,永远一副谦和微笑却总是遥不可及的兄长,然而她的不甘与不敢,似乎已经在踏入演武堂起便不复存在。
苏英手执银丝软鞭,面色沉静,一步一步地走向先和她对决的二哥苏慕逾。
苏慕逾素来只当这个漂亮的妹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站在原地举起了皓月金刀,面若无人地吹了吹刀上的残雪。
苏英却是内力暗作,手中的软鞭就像一条银白色的小蛇吐着信子恶狠狠地冲苏慕逾的面门咬去。
苏慕逾被她突如其来的进攻吓了一跳,急急躲闪,又一个侧身劈向苏英持鞭的右手。苏英足尖轻点,胸中提气一跃而起,手腕上的力道不断加深,招招狠辣地对着苏慕逾挥鞭。苏慕逾哪里见过自幼乖巧地跟在他身后的妹妹这样的架势,心思缭乱之际,只得硬着头皮用皓月金刀左右作防,银鞭叮当打在刀刃上,速度之快可见火花阵阵不绝。
底下的人纷纷吃惊苏家小姐的鞭法狠辣卓绝,那定武阁的少主王朗之也不由得对她频频侧目,哪里晓得以温婉端淑闻名的世家嫡女竟然如此深不可测。
苏偲瓘跟苏慕远在底下有些坐不住了,对苏英今日的反常更是惊异不已,内力暴增的苏英在台上已经打红了眼一般,苏偲瓘皱了皱眉,逾儿怕是再撑不住苏英三招了。
此刻的苏慕逾大喝一声,拼尽了全力去抵抗着几近疯狂的苏英,旋转着身子使出他最拿手的四方破云式,金刀迎着寒风铮铮作响,带着实打实的内力对苏英拦腰砍去。
底下众人不由得为柔柔弱弱的苏英捏了把汗,只见苏英向后一仰,猱身一动把那金刀堪堪错了过去,又立刻飞身用银鞭牢牢拴住苏慕逾的小腿,死死一扥,借着力道横身飞起,对着苏慕逾的腰间生生一脚,那苏慕逾登时叫苦不迭地摊在地上。
围观的宾客惊异地赞叹,纷纷道贺苏偲瓘虎父无犬女。
苏偲瓘的心里可没有面上那么样的好心情,急急遣人把苏慕逾抬了下去,又背对着众人冲苏英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却猛然看见女儿那一双眼睛已是鲜红刺目,却当着诸多宾客,他不好再问些什么。
苏慕远瞥了眼被抬下去的弟弟,又一丝不苟地整理了衣衫,端庄地上了台,冲四方宾客作了一揖,淡笑着看了看妹妹,徐徐说道:“英儿进步很大,为兄甚慰。”
苏英没有理会,只是低头默默地缠着手上的鞭子。
苏慕远虽也奇怪,但只能笑容满面地说道:“今日比武,你我兄妹点到为止。”
他话音方落,苏英便提力攻了上来,银制的鞭子缠在手腕上,在她的一招一式中,那银色的小蛇便时而游走时而进攻,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苏慕远倒也不慌不忙,只用了五成的功力轻轻阻挡,却也没有让苏英讨到半分甜头。
苏英双足点地,横身旋转飞起,想要去缠住苏慕远的青云玉龙剑,苏慕远倒也明白她的心思,侧身一避,将剑从银鞭地下挑到了上面,发动内力,把银鞭甩到一旁,连带着苏英踉跄到一边。
台下的宾客不由得为苏慕远的武功与聪慧连连叫好。
苏湘灵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着急。
然而,更着急的是苏英,眼中的猩红更甚,她一咬牙,牵动了全身的内力,使出了尚练习在初阶的上清落星式的第八重,银鞭在气力下密匝匝地冲苏慕远打下,宛若天上的流星飞落。
苏慕远旋转着青云玉龙剑来挡,却被苏英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强大内力爆发出的力量逼得脚步不断向后退去。
苏慕远咬了咬牙,狠下心去,催动握剑的右臂,一招晗岺羿日式狠狠朝苏英挥去。
苏英本就用出了超出自己内力范围的招式,正在强弩之末地硬硬撑着,忽地被苏慕远的狠招推动便瞬间被自身内力反噬,堪堪飞到比武台的另一端,嘴角鲜血溢出,昏了过去。
底下的宾客都皱了皱眉,心道苏慕远对自己嫡亲的妹妹下手未免过于狠辣,在一片唏嘘中看着苏凛指挥着小厮家丁们把苏英抬了下去。
苏偲瓘虽然欣慰长子得胜,却难免对其中过程曲折心中戚戚,急急凑到苏英前,见女儿脸色苍白,不由得急切道:“快叫大夫看看,仔细伺候。”
苏湘灵急急忙忙地赶到苏英身前,哭唤着姐姐,也未理父亲苏偲瓘,便随着小厮们往内堂苏英屋子里去了。
苏偲瓘带着一脸不情愿的苏慕逾缓缓走上了比武台,站在长子苏慕远身边,歉意地对底下的宾客们笑道:“小女目前尚无大碍,劳各位挂心,年轻人之间动手也难免没个轻重。”
定武阁的少主王朗之看着苏英被打昏在地心中郁郁不快,如今见苏偲瓘仍旧为儿子开脱,不由得更加烦闷,登时起了打抱不平的心思,轻轻哼声:“果真虎父无犬子,若是今日晚辈与苏大公子过招,怕是也要倒在轻重之间了。”
苏偲瓘知道定武阁素来看不上日渐式微的苏家,苏家也没有能力与愈来愈壮大的定武阁计较,只得轻声道:“王少主说笑了。”
苏偲瓘将那紫檀木匣交到苏慕远的手中,对着四下门派世家的人物朗声说道:“诸位作证,今日我将苏家家主之位传给长子苏慕远。按照先祖与无影派董老前辈的规矩,以此物为证,苏家与无影派同气连枝。远儿,日后你要和董贤侄好好合作,共同扶持苏家和无影派,将其发扬光大。”
“慢着——”清清亮亮的声音传来,带着少女独有的俏丽,董素晚站在台下,徐徐说道:“苏家老伯,我无影派再不济也不会用一个破木头盒子做劳什子信物,能不能把它打开,让素晚也见识见识所谓的螭纹莲花佩?”
“这——”苏偲瓘抚须笑了笑。
“怎么,有何不可,毕竟是当年我无影派的先祖将其送与苏家第一代家主做信物,我董素晚看一看,不过分吧?”
与此同时,苏慕远用只有他和弟弟慕逾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二弟未免过于拼命了,瞧瞧今日被一个弱女子撂倒还跌花了脸,让为兄我好生心疼,只是愚兄不明白,无论如何,无论以何种方式,父亲都会将家主之位传给我,你这么拼死拼活作甚?给台下的小娘子们瞧的吗,今日二弟可谓出彩得很。”
苏慕逾本就对兄长苏慕远积愤已久,自小他都被哥哥比在后头,他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衬托他大哥的聪慧懂事,天赋异禀,父母偏心倒罢了,连世人都只对他大哥赞不绝口,而他永远只是别人口中,那个翩翩公子苏慕远完美无瑕的人生里最大的污点——有一个蠢钝鲁莽的弟弟。
苏慕远还在明里暗里地刺痛着他,苏慕逾今日本就在一众武林世家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丢了脸,天生直来直去的性子让暴躁易怒的他更加无法忍耐,他苏慕远凭什么拥有了苏家还要拥有无影派。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苏慕逾一掌狠狠地向紫檀木匣劈去,那木匣子登时四分五裂,粉碎成灰,只余得一地的木屑与玉屑。
“慕逾,你干什么!”苏慕远急急地喝到。
“你这逆子,真真是气死我了。”苏偲瓘一掌把苏慕逾扣到在地。
苏慕逾跪在地上,难以置信这眼前发生的一切,他那一掌虽然气急,可如何连木匣中的玉佩也一道震成粉碎:“父亲,不是我,明明——”
“够了,众目睽睽之下你这不肖子还胆敢狡辩,还不向董教主认错,她若是不原谅你,你便不要起来了。”苏偲瓘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指着苏慕逾的手一个劲儿地发抖。
董素晚小小年纪哪里想得到如此变故,痛心玉佩被毁,更心焦难以辨明那玉佩真伪,看着跪在地上三分呆愣,三分不甘,三分气恼的苏慕逾徐徐说道:“苏老伯消气,祖父告诉素晚,无影派只认持有螭纹莲花佩的苏家家主,苏二公子就是在这里跪上个个把月也无济于事。”
“可是如今玉佩已毁又该如何?”苏偲瓘咄咄问道。
“这——”董素晚有些为难,当着这武林英豪的面前,担心被苏偲瓘的寸步不让而翻脸,那就忒给祖父丢脸了,正在惶急间,耳边却忽然听见话语传来,有如清风拂过。
“谁说这螭纹莲花佩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