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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苏家家主遴选,苏家武学如何,子弟造诣如何,众人或许从来不会记得,茶余饭后的谈资永远都会留给最热闹的伦理琐事,而今日的一切都不会比苏家此刻的情景热闹。
苏偲瓘慌乱地看着次子愠怒憎恨的目光,他的幼子虽然自小随心所欲惯了,却一直对他不敢造次,然而身为父亲的自己,第一次觉得小儿子的目光让自己感到陌生而遍体生凉。
为什么慕逾要这么看着自己,他苏偲瓘本是想把无影派收过来传给慕逾的,可如今,一切似乎都颓然无用,无力回天了。
“你,你们无影派分明是用一个小丫头串通一气来混淆视听,故意诋毁我苏家百年清誉,董素晚,我苏某本想不计当年无影派恶意相向,背信弃义之嫌,与你们重修羊左之交。可谁知无影派竟然指示他人假造我苏家信物,离间我苏家父子,其心之险,其行之恶,昭然若揭。”苏偲瓘气结,愤然指责道。
底下的无影派门徒听闻此语,义愤填膺地离座而起,将手放在刀箧之上,只待董素晚一声令下。
正待董素晚犹疑之时,一道苍老而肃穆的声音传来。
“重修羊左之交,我无影派怕是高攀不上。”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无影派的老掌门董青身着一身浅碧色直裰,披着素色锦毛大氅,手里拄着湘竹青玉杖从演武堂的门口徐徐走出。
那董青虽然已过古稀之年,却身子骨依旧硬朗得可见当年叱咤武林的风采,颇受江湖人敬重,他看了看一旁愣在原地的小孙女,叹了口气道:“素晚,你这个样子怎地能叫祖父放心”。
“苏老前辈见谅,路上有事耽搁,晚辈来迟了。”董青身后的言怿今日穿了身墨狐绒披风,身形颀长,冲正不知所措的苏偲瓘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若是以前言三公子这般赏光致礼可让他只觉得欣喜,如今言怿这般随董青而来,恐怕不仅是想给他添堵。
众人未曾料想深居浅出的董青老前辈会到,更没有想过只闻其事,鲜见其人的言家家主言怿会来到苏家,不由得更加感慨此次来苏家真是不虚此行。
“你就是小瑾的女儿?”董青倒也不理会身侧面如死灰的苏偲瓘和面露愧色的孙女董素晚,径直上了比武台,在苏菡萏面前温和又急切地询问着。
“是,您便是无影派的老掌门董老前辈吧。”苏菡萏乖巧地笑着,行了个屈膝礼:“小女苏菡萏,见过董老前辈。”
“快起快起,小瑾,哦,你父亲可还好?”董青笑容慈蔼,扶起菡萏细细地询问着。
苏菡萏垂着头,一副略带悲戚又惹人爱怜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儿又缓缓说道:“家中父母过世早,菡萏自小是由姑姑带大的。”
“这样。”董青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满是感伤,他找遍了苏偲瑾也没有音讯,心里对年幼的苏偲瑾遭遇不测有力些许准备,如今见了他的女儿这般亭亭玉立,也算见过了他的后人,心里尚有些安慰:“未央这丫头近些年如何?”
听到对她格外严肃的姑姑被叫做“丫头”,苏菡萏觉得很是好笑,却又只得忍住,微笑着缓缓说道:“姑母一切安好,她让菡萏把这封信亲自交给老前辈。”
董青接过菡萏从怀中掏出的信笺,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几乎热泪盈眶:“未央丫头的笔迹还是如当年一样。好啊,好啊,落落大方、聪慧得体,不愧是小瑾的女儿。菡萏今年多大?”
苏菡萏恭顺地回答:“回老前辈,菡萏今年放过及笄之力。”
董青笑了笑,又转过头瞧着愣在一旁的董素晚,面带严肃地招她过来:“这是我孙女董素晚,痴长你两岁的。瞧瞧,明明比素晚还要小,却比她强多了。菡萏,你若不嫌弃,今后你跟素晚姐妹相伴,权当我是你的亲人了。”
苏菡萏带着迟疑和满面的欣喜,冲着董青敛衽施礼宛若一个就别亲人今又重逢的女儿家,犹豫又激动地嗫嚅着说道:“董爷爷,素晚姐姐。”
董素晚看了看苏菡萏,面上旋即露出笑容,轻快地应了。
霎时惹得董青感慨万千,又心下欢喜。
言怿台下挨着风泠坐着,嘴角噙了抹笑意看着台上这一幕认亲,欣赏着苏菡萏所谓的亲情流露,他的娃娃在这一句称呼里与娇憨的小女儿情态里,恐怕已经把无影派拿捏在手心了。
底下无影派众人见机,并不把苏偲瓘放在眼中,马上纷纷祝贺苏菡萏重归苏家。
“菡萏此行可为何事?”董青笑着问。
“小女此行除了代姑母问好外,还要来取一件东西。”菡萏巧笑着说道。
“什么东西?”董青略带疑惑,柔声问道:“老朽和无影派,一定助菡萏倾全力而为。”
苏菡萏不缓不急,在苏慕远的面前站定,对着底下众人朗声说道:“这东西便是父亲三十年前被伯父褫夺的家主之位,菡萏此行便来替父亲要回。”她的声音清清泠泠,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面上却是一派的平静祥和。
“你说什么!”苏慕远和苏偲瓘齐齐开口,本就因无影派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而愤怒的脸色,愈发铁青。
“这有什么不妥吗?”董青冷冷开口,说道:“小瑾是奉伯兄的嫡子,菡萏是小瑾的亲女儿,又由未央悉心培养,今日家主大选,你这个做伯父的岂有让侄女不参加的道理。”
“董前辈言之有理,苏某只觉得家主一位兹事体大,所以唐突了。”苏偲瓘冷声说道。
他看了一眼那如甫出生的小鹿,带着眸光澄澈又年纪轻轻的苏菡萏,料想她也未必是远儿的对手,如今这情形与无影派徒增争执也是无益,只会让武林人更加看了笑话,遂忍让了下来。
董青冷冷地哼了一声,冲菡萏使了个安慰的眼色,便拉着董素晚到台下去坐着。
苏偲瓘看了看自己的长子,苏慕远点点头,大声说道:“父亲放心,孩儿不会伤了这位姑娘的。”苏偲瓘闻言笑了笑,带着一言不发的次子苏慕逾下了比武台。
“但愿,她会手下留情。”言怿在澹台彦身旁落了座,拿起小几子上的白茶轻轻地闻了闻,却皱了皱眉,淡漠地放下。
东紫阁阁主澹台彦讶然调笑道:“我可很少见言少怜香惜玉,难道是言少喜欢这突如其来的苏姑娘?怎么今日忽然成了爱花惜花之人?”
言怿手握身侧言明奉上的白露牡丹茶,淡淡问道:“哦?原来男人在澹台兄眼中,竟然如花一般,不知澹台兄还有这胃口,实在是失敬失敬。那在下冒昧问一句,澹台兄觉得这苏家大郎是哪种花呢?”
“啊?”澹台彦登时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