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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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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眼看着苏菡萏就要仄歪下去。

    苏合忙扶住苏菡萏,捏了捏她后腰,附在她耳边劝道:“主子,别喝了。”说完,欲去夺下苏菡萏的酒杯。

    苏菡萏迷迷糊糊的,并没有理会苏合的意思。

    苏慕远这时却站起来说道:“二妹的丫头好不懂事,岂不是扫了贵人们的兴,今日家宴,大家都不必拘束。苏秉、苏忠去带着这些下人下去一起吃酒,难得佳节,放松一下。”说完,苏慕远身后的两个蓝色衣衫的小厮立马过去,将苏合半推半攘地随着一众侍女家仆向外离去。

    苏合本就有些许功夫想要阻挡,却微不可察地被苏菡萏已经垂下的手拉了拉衣角,苏合心下明了,却面上担忧之色不改,她看了看苏菡萏,又被人推搡着向外走去。

    清走了下人们,苏慕远起身向摇摇晃晃的苏菡萏敬酒,徐徐说道:“方才是大哥不好,不该与妹妹争执,还望妹妹不计前嫌,能与大哥一起重振苏家。这一杯大哥敬你。”说完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又将杯子倒扣过来,看着苏菡萏。

    谁知苏菡萏已然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不省人事,口中还说着“喝酒”,断断续续不成句子。

    苏慕远见状,面若春风和煦般笑道:“二妹妹这是醉了。”

    苏英又出声唤道:“二妹妹,二妹妹,我们再来吃酒好不好。”

    苏菡萏纹丝不动地睡着了,口中依旧喃喃着“吃酒”,却已然醉倒。

    苏慕逾看了看倒在桌子上的苏菡萏,因着醉酒,面若桃花般微红,容华非常,说道:“既然二妹妹醉了酒,我送她回去吧。”

    苏英不赞同地瞥了苏慕逾一眼,摇摇头,嗔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二哥哥怎地如此糊涂,还是叫两个下人去吧,左右在家里没事的。”说完,拍了拍手,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便从外间进来,垂首领命。

    苏英看了看两个嬷嬷,说道:“家主醉了,先送她回去吧。”

    “是。”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烂醉如泥的苏菡萏,将她一左一右地挎着,架起来。

    苏菡萏仍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像只听话的小兔子一样伏在两个五大三粗的管教嬷嬷身上。

    许是被人骤然架起来不舒服,苏菡萏吃痛地吸了口凉气。

    两个管教嬷嬷没有理会,架着苏菡萏向外面的寒冷中走去。

    这并不是回东跨院的路。

    行到九曲回廊后是一片岸汀,春天的时候岸边棠棣花满,如今是一片枯荒,湖面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如一面光滑的明镜,也是少有人来这里。

    那湖面冻得本就不甚结实,不知何时那靠近湖岸的地方竟已融化,露出一大块冰窟窿。

    两个管教嬷嬷看了看被架起来的苏菡萏,仍是一副迷醉不醒的样子,竟是急急架着她向那岸边的冰窟窿处靠近。

    那冰窟窿三尺见方,在黑夜中深然不见底。那嬷嬷毫不手软,见苏菡萏靠近岸边,便一把将苏菡萏向那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推去。

    却只见一只白折扇回旋而来,堪堪击中了苏菡萏的额头,让她不由得向后一倒,重重地砸在那一片荒芜中,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嘴里却仍旧嘟囔着“吃酒”,醉醺醺得很。

    言怿不知何时就在地处,他轻轻皱眉看着那两个呆立在一旁的管事嬷嬷们。一双如曜石般的眼睛蒙上一层深深的怒意,他素来对世人一副辨不出喜怒的谦和模样,如今这神色,饶是见多了府里腌臜世面的嬷嬷们都不由得瑟瑟发抖。

    “苏英还是苏慕远?”言怿森然出声,眸中染上了一层阴翳。

    两个管事嬷嬷面面相觑,愣住没有说话。

    言怿又轻声问道:“苏英还是苏慕远?”

    管事嬷嬷见他问得如此直白,心下了然自己恐怕是回不去了,便清了清嗓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道:“老奴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言怿面上似笑非笑,缓缓说道:“那就都是了。”说完又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冰窟窿,淡淡发声:“言明。”

    言明点点头,立时向那两个管事嬷嬷走去。

    管事嬷嬷仍梗着脖子,冷声威吓道:“公子一个外人也来管苏家的家事,仔细主人家知道了不留情面。”

    听到有人出言威胁自己,言怿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有些新奇,凝视着她们似乎在思索。两个嬷嬷以为自己的话语奏了效,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神色变得愈发得意起来。

    言明并不含糊,未等那两人来得及反应,嬷嬷们已然被踹入冰湖中挣扎,在刺骨的湖水里上上下下挥动着手臂,咯咯打颤的唇齿间发出凄厉的哭嚎。

    言怿看了眼她们,俯下身子好整以暇地笑起来:“两个奴才也来管本公子,有趣。”

    言怿并未理会那两人的挣扎与哀求,站起身来,走向直直倒在雪地里的苏菡萏,他一动不动地看了好一会儿。

    苏菡萏面色酡红,双眸紧闭,嘴嘟起来不知在絮叨着什么。

    言怿蹲在她身侧,并未有拉她起来的意思。

    苏菡萏略略躺了一会儿,周围已然安静了许久,连嬷嬷们的挣扎声也消失在冰冷的湖水中,她皱了皱眉,仍闭着眼,伸手往言怿那处一挥。

    言怿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我还以为你要再躺下去,这么冷的天,我的手都快冻红了。”他把手从狐裘下伸出来,在月光下比量着修长的指节,仔仔细细地瞧了瞧。

    苏菡萏怒道:“痛死了,还不快拉我起来。”

    言怿笑了笑,认命一般捡起地上的苏菡萏,他轻轻抱起她,苏菡萏身体微凉,面色却因着醉酒而微红起来。

    言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苏菡萏的神色变化,带着言明直直向苏府外的华盖辒辌而去。

    言怿的马车尚是宽大,四面皆有夹层以保暖,小几软榻俱全。

    苏菡萏半卧在铺了狐毛毯的软榻上,仍旧是一副昏昏沉沉、半梦半醒的样子。

    言怿坐在她身侧,面有愠色地看着她霸占了整个软榻,对她浑身酒气颇为嫌弃。

    苏菡萏却仍是半醉半醒的模样,被他扔在软榻上后“哎呦”了一声,又只觉得困极了似的嘟嘟囔囔道:“来,让我敬你一杯。”却是一条腿直直地向言怿的面门扫去。

    言怿神色未变,自如地用扇子一挡,又用扇骨敲击她的小腿侧,苏菡萏却毫不示弱,仍旧闭着眼睛,另一条腿瞬间踹向了言怿前胸。

    言怿挑挑眉,一抬手钳制住苏菡萏的一条腿,另一只手也堪堪将她的脚踝处紧紧攥住。

    苏菡萏正欲猱身而动,摆脱钳制,却感觉到言怿的鼻息已然扫到了她的面门,随时可以感受到他愈发慌乱的呼吸。

    苏菡萏登时不动了,闭着眼睛仍旧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

    言怿挑挑眉轻笑:“怎么,苏家主还是不肯醒吗,非要到那冰窟窿里醒酒才成?”

    苏菡萏一身酒气,迷迷糊糊地喃喃自语:“来,还要吃酒,我没醉。”

    言怿轻哼了一声,看着她一双桃花般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尾端带着弯,在马车内的动火下阴影忽明忽暗,面色不再是往日的苍白而因着酒水带着绯红色彩,煞是好看。

    言怿不由得往前凑了凑,她的唇瓣上还带着果酒的蜜色与清冽。

    似乎是突然感受到对方要做什么,苏菡萏倏地睁开了一双眸子,看着近在眼前的言怿,懵懂地眨啊眨。

    言怿却是一副自得的样子,又在那软榻旁边,理了理衣衫正襟危坐地打开折扇,扇了扇说道:“一身酒气,臭死了。”

    苏菡萏瞪着他,说道:“臭死了你刚刚为什么还离那么近。”

    言怿没有理会她带着几分稚气的质问,说道:“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方才还恩将仇报踹我,委实令本公子伤心。”

    苏菡萏冷笑,语气不善道:“我又何须狐狸你来救,我本已控好内力待脱逃反扑,却不知哪里来的折扇将我脑门撞得生疼,一下子直直拍在那冰面上,现在都疼。”

    言怿笑了笑,看着她额前却是有一片浅浅的红痕,自然而然地伸手抚了抚:“我也是看你许久不行动,怕你真的醉了。现在可好点儿了?”

    苏菡萏感到额头上的微痛以及暖意,微微愣神,又挥开他的手,说道:“好了好了,现在好多了。苏家人知道我这半月来素来谨慎,饭食都用银针试过,今日那果酒本是一般的果酒,只不过在我杯中提前放了些许风雷饮,又低估了我的酒量,更容易醉人些。”

    言怿咂咂嘴,说道:“我看着苏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娃娃不若早些出手。”

    苏菡萏点点头,抚摸着身下的狐裘毯没有说话,却感到马车动了起来,问道:“狐狸,你要带我去哪里?”

    言怿看着她,一双凤眸饱含笑意明亮若星辰,徐徐说道:“难得长安不禁夜,自然是让苏家主尽地主之谊带在下领略长安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