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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贾琏去的时候,又是只有六皇子一人在上书房。贾琏也没打算每天都缠着六皇子,就像贾代善说的那样,又不是犯贱,干什么非得讨好曾经抄了他家的人?
贾琏笑着和六皇子打了声招呼,就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读书,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他可不敢偷懒了,毕竟先生要是提问到了,可没有伴读替他挨打。
不过正所谓世事难料,贾琏没搭理六皇子,六皇子倒反过来找贾琏说话。
屠招看着斜前方贾琏的背影,抿了抿唇,终于鼓足勇气,用笔杆戳了下贾琏的肩膀:“昨天,多谢你了。”
贾琏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六皇子扭捏的表情,忽略掉心里那点儿别扭的感觉,他爽朗的笑道:“这有什么的,我就是瞧不上那些不服输的,输了就输了呗,又不丢人。”
屠招苦笑一下:“五皇兄不是输不起,他只是不愿意输给我罢了,毕竟……”他后面的话随着叹息声消散,贾琏只听到些拼凑不起来的只言片语。
正说着,陆陆续续就有人进来,今日皇长孙来的倒是早了些,没再和先生一同进门,不过也还是到的很晚。贾琏十分理解,毕竟越是“大人物”,出场的时间越晚嘛。
五皇子还是老样子,只比先生到的稍早一丢丢,还是小黄门半拖半抱送进上书房的。见到贾琏,五皇子原本半阖着的眼睛瞬间睁开,他恶狠狠的瞪了眼贾琏,将小黄门整理好的笔墨纸砚摔得震天响。
贾琏:“……”幼稚的小鬼!
他都不忍心吐槽,就刚才他瞪过来那眼,五岁的凤哥儿都比他有气势。外族女子生的皇子,再受宠也不成气候。
果然如屠招所说的那样,五皇子的嚣张只是针对屠招自己,对上其他人,他就只敢做些背地里瞪一瞪这种小孩子的作态。典型的欺软怕硬,看屠招生母身份低微不受宠,就敢肆无忌惮的踩一脚,因为不怕遭到反击;见贾琏是天子近臣的孙子,哪怕吃了大亏丢了大人,也能咽下这口气。
除了早上这点风波,一整天都风平浪静。傍晚贾琏回到家中,左思右想还是没忍住,哒哒哒跑去和贾代善聊天。
“我觉得六皇子也怪可怜的。”他坐在椅子上,两条腿一荡一荡的。
贾代善拿手上把玩的貔貅扇坠打在他腿上:“做好了,坐没坐相成何体统,你这么多年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贾琏早就不是刚重生回来,见到祖父就忍不住心里发慌的贾琏了。他伸手一捞,便将那拇指大小的鸡油黄玉貔貅握在了手里,笑嘻嘻道:“谢祖父的赏。”
“臭小子。”贾代善笑骂一声,随他去了。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子,在家胡闹些也无妨,只要出了府别不守规矩也就是了。
“那个六皇子,能远则远吧,不过千万别被他看出来你在故意疏远他。”贾代善话锋一转,严肃的告诫他。
贾琏颇为鄙视的看了眼贾代善:“祖父您不是吧,就因为我跟您说六皇子日后登基抄了咱们家,您就不许我和他来往?现在这情形,六皇子铁定成不了事,您还纠结个什么劲儿呀。六皇子他多可怜啊,爹不疼娘不爱,一个外族女生的孩子都能骑到他头上。这会儿我要是疏远了他,那我成什么人了我。”
贾代善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这臭小子,说他笨吧,有的事情看的还挺通透,事儿办的也利索;说他聪明吧,怎么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
这六皇子明摆着就是装可怜博同情,偏这臭小子看不出来,还傻颠颠的要和人家做朋友。
就这脑子,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说的可不就是他!
“人家是皇子,再可怜也用不着你同情,总之你别管了,照我说的去做。”贾代善不怀好意的看了眼贾琏的腿,“敢不听话,打断你的狗腿!”
“您吓唬谁呀。”见贾代善作势要打他,贾琏立马跳下椅子,侧着身子从贾代善身边跑过,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上书房十日一休,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假的日子,贾琏前一天夜里就吩咐了下人,第二天不许喊他早起,长辈们处也都交代了,他要把这几天缺的觉都睡回来。
第二天一早,贾琏一脸呆滞的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又用被子蒙住脸,“噗通”一声倒了回去。
才十天的时间,他竟然已经习惯早起了!想睡都睡不下去!
又躺了半个时辰,到底挣扎着爬了起来——再躺下去腰都要断了。
“这会儿什么时辰了。”贾琏闭着眼睛仰着头,丫鬟正拿热帕子给他擦脸。
“还不到卯时呢,哥儿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兴儿在靠门边儿的地方候着,只等贾琏收拾好了就随贾琏出门,他讨好的笑了笑说。
卯时,从前没去上书房的时候,他起得比这还晚呢。如今可倒好,躺的腰酸背痛,才刚刚到卯时。
啪——
贾琏把脸上已经变得温热的帕子甩出去,正巧糊在兴儿脸上。
个没眼力界儿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湿漉漉的帕子甩过来,兴儿站在原地蒙了好一会儿,还是因为被帕子捂得喘不过来气,才手忙脚乱的把它揭了下来。
贾琏已经穿戴整齐,让丫鬟梳头了。
“哥儿今天不必请安,这就让厨房传了早饭?”他房里的大丫鬟说。
贾琏叹了口气,腰间一个用力从躺椅上起来:“不必,既然起早了,还是去给祖母请安吧。”至于贾代善,今日是小朝会,他早早便上朝去了。
到贾母房里时,贾母正在用饭,贾代善上朝的日子里,她也得跟着早起,自然早饭也用得早些。看见贾琏,贾母还楞了一下:“不是说今日要睡个够么,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贾琏耷拉着眉毛,一脸的不乐意:“祖母您可别说这事儿了,我心里正不高兴呢,上课的日子总觉得不够睡,今儿好容易不必上课,我居然自己醒了。”他一屁股坐在绣墩上,嚷嚷着让丫头给他摆一副碗筷,“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没睡够的贾小琏,破天荒的撒起了娇,把贾母稀罕的和什么似得,忙不迭声的安慰他。
贾琏正享受难得的小孩子时间,贾珠就来了,这下贾琏有点不好意思了,当着哥哥的面,他这个实际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还是要脸的。
“今儿我起早了才来祖母这儿蹭饭的,怎么你也在,还不趁着休息赶紧补补觉啊,明儿可又得早起了。”贾珠脱下披风又净了手,笑着问贾琏。
贾琏简直要疯了,早起睡不着他本来就够郁闷的了,偏偏一个两个的还总是提醒他,弄得他想忘都忘不了这茬。
“哥,亲哥,求你别提这事儿了行吗,饶了弟弟我吧。”他双手合十,装模作样的拜了几下。
一旁看热闹的贾母笑的直捂肚子,她用手指指贾珠,又指指贾琏:“你们两个活宝,一大早就来逗我。”
“您这话说的我爱听,正所谓‘彩衣娱亲’,我和哥哥虽说没穿彩衣,可‘娱亲’这事儿可没拉下。”贾琏舔着脸凑到贾母身边凑趣儿。
这下连贾珠也笑了起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诶。”贾母揽过他,“几天功夫,小嘴儿就这么甜了,可比你父亲强,他惯会惹我生气。”
贾琏心想,父亲气您的日子可多着呢,要不是这次撞了大运,娶的是徐家姑娘,日后还得两口子一块儿气您呢。
想到这儿,他对贾母说:“等父亲娶了新媳妇儿,您就把他丢给新媳妇儿,让父亲去气别人。”
贾母止了笑:“算算日子,还有不上两个月,你父亲就该娶继室了。琏儿,你可觉得委屈?”
贾琏摇摇头,恰恰相反,他不仅不觉得委屈,还觉得庆幸。这人就怕对比,要是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他一准儿不会这么平静的接受父亲续弦这件事,可有了邢氏作对比,他只觉得徐大姑娘千好万好,巴不得她早早进门管管那个无法无天的赦大老爷。
“父亲总是要续弦的,没有徐姑娘,也有王姑娘、张姑娘,孙儿和徐大姑娘还算有点渊源呢,没什么好委屈的。”他回道,许是觉得大清早的说这个太过沉重,他转移了话题,“先别提父亲的事情,春闱不是更早?”
“刘先生说父亲能不能中举还说不准的,这次下场不过是先去试试,免得真正准备好的时候,因为不熟悉考场吃了亏。”一直沉默到现在的贾珠解释道。
刘先生是贾政的西席,平时也顺手教导一下贾珠,贾琏没入宫读书的时候,也跟着这位刘先生学过一段时间。下科再考这事贾代善也提过,不过当时贾琏刚好在宫里,不知道罢了。
“也好,二叔要考中也不难,只是到时候中个同进士,倒不如再准备一下了。”贾琏点点头。
金陵向来多才子,因此虽说贾政的成绩只堪堪能够的上末等,可放到京城,也大概能排在中等位置。的确是险而又险,中与不中都说不好的,即便是中了,怕也像贾琏说的那样,是个同进士。
依照贾家现在的权势,只要能中举,谋个京中的肥缺不算难事。可怕就怕圣人还像前世那般,用这种事情压着贾政,前世是没有科考,这次是同进士?
按照贾政的性子,要是圣人真施加几分压力,干凭他自己,想要爬到高位,还不如盼着现在还没出生的宝玉能踏踏实实读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