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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死柄木在父亲的臂弯里沉沉睡去,又在自家床上醒来,他已经觉得没有什么好惊讶的了。
也没有什么好庆幸的,因为不管是在哪边,自己都是病号,仿佛要把一辈子的伤全部受完。
现在是晚上11点半,虽然经历了七天的噩梦,现实折算起来也才三个钟。
死柄木烦躁地抓抓头发,“没想到小时候真的见过精灵球啊,不过之前把话说成那样,他应该不会再提这件事了……”
砰!
耳边*屏蔽的关键字*声响起,死柄木转头去看,精灵球居然破窗而入。
碎片反光射到他的脸上,使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神秘精致,脸转过来面向死柄木时,那份执拗的眼神不管是五岁还是十五岁都令死柄木胆寒。
小瞧了精灵球刨根问底的态度啊。
“喂喂,你这是非法入侵……”死柄木打算先声夺人。
轰焦冻看起来却不是能讲理的样子,他径直坐在死柄木床上,将人家的右脚抬到肩膀上,捋起裤管露出小腿的伤疤,像是证实了什么事情后呼了一口气。
他的指尖摸过那两点凹陷下去的痕迹,在死柄木踹飞之前开口。
“不行,我睡不着,只有这件事我一定要问清楚,”他皱着眉头像是在诘问一个严肃至极的问题,“‘在我的过去,在你的未来,我们会再见的’,这句话,是不是你说的!”
什么是不是我说的,那就是我刚说的……
死柄木想这样说,但是不行。
此时赖账也不像是他的作风,而且精灵球一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就觉得没辙。
死柄木微微侧过头,有点不自在地说:“是……又怎样啦。”
轰焦冻紧绷的表情瞬间就缓和了,他身体往前倾,说:“那,那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吗?你改名了,叫你‘弔’可以吗?”
“谁管你啊!给我把脚放下来,赶紧滚出去啊!”
脚被抬起来的死柄木身体不自觉往后倾,虽然说不出来这个姿势哪里奇怪,但总觉得很怪异。
就算是脖子被人扼住都不会让死柄木畏缩,但是脚踝被人挟制住的感觉却让他心底发毛,像被猎人狩住,有一股本能的恐惧。
轰焦冻却谈判起来,“给我叫名字我就走。”
“哈?”
搞什么?
个子长高了脾气也大起来了?
轰焦冻无意动了动手指,皮肤传来的触感让死柄木觉得十分痒、十分不自在。
真是受够了!
“十秒钟内给我消失!”
听到死柄木变相的同意,轰焦冻得逞地笑了笑,“那我走了,弔。”
他知道现在不是惹怒死柄木的时候,利索地从窗子一跃而下。
死柄木从窗户上往下看,精灵球居然使用了以前建起冰梯的那一招,怪不得能爬上四楼。
他现在已经强大到能轻松结出冰梯了,但向街道奔跑的身影倒有些孩子气。
看着他的背影都能感觉到他现在很开心。
是因为多了一个朋友所以很开心吗?
死柄木只能想到这一层。
他用手指摸过冰面,冰梯便寸寸碎裂,在月光下折射出点点光芒。
刚回过身,便看见荼毘靠在门口。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轰焦冻,应该是看见的了,因为他的眼神冷静过头。
“干什么?烂脸怪。”跟荼毘说话死柄木从来没有客气过。
“黑雾叫我来换药,嘁,臭小鬼。”荼毘也没有对他客气过。
“不情愿的话就不要过来啊。”
荼毘没有接话,脸上不快,动作却很利索,纱布在他手指下缠得飞快。
死柄木看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瞳,此时没有那么锋芒毕露,带着小时候的柔和,这让他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其实一直都记得?”
荼毘没有抬头,淡淡地说:“忘记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切,然而说到底你也并没有来找我不是吗?”把你捡回来的人可是我。
荼毘停住手上的动作,抬眼看他,“你知道我之前住在哪吗?”
这个死柄木并不知道,他没有回答。
荼毘用脚敲了敲地板。
“什么?”
“楼下。”
他在这栋公寓住了好几年。
“……”
是说,荼毘真的来找他了?
死柄木突然有一种做错事的感觉。
荼毘狠狠揉了揉死柄木的头,似笑非笑地说:“真的还是个小鬼头啊。”
“少瞧不起我!”脸上被衣服盖住,荼毘把上衣扔还给他,说了一句“睡吧”就出去了。
被摸过的脑袋,残留着一点怪异感。
死柄木觉得荼毘好像变化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好像有话想说,又好像什么都不愿意开口。
“搞不懂。”
这两兄弟太奇怪了。
想不清楚的事情就不去想,把问题抛给别人,这是死柄木一贯的准则。
他扯过被子,抱着枕头睡了起来。
迷迷糊糊间又有人来打扰,死柄木第一直觉是荼毘还有什么事,结果一看却是黑雾进来了。
“抱歉,吵醒你了吗?”
“干什么啊……”死柄木把脸埋在枕头里,语气有点不爽。
“死柄木,要换了药才能睡觉喔。”黑雾严谨得像个病房主任。
“你不是让荼毘进来换过了吗?”
“嗯?”
黑雾的疑惑让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
荼毘那个……死傲娇!
“呐,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黑雾打个圆场说,“不过我还有别的东西要给你就是了。”
“什么?”死柄木看着黑雾坐在他的床头,将一条黑色的手带系在他手上。
死柄木摸了摸,中间有一个很小的硬块,“这玩意,要干嘛?”
黑雾略微不自然地快速解释道:“这个是一个定位系统,以后你要是想联系我,只要按一下就可以了,这样接你很方便不是吗。”
死柄木皱皱眉,“你……只要一紧张语速就会变快。”
他又把头埋进枕头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说到底你就是不放心我……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子!”
黑雾沉默着没有否认,他摸着死柄木的头发说:“弔,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只要呼唤我,我就会来到你的身边,这是唯一能让我安心的方式。”
死柄木没有理他,他就耐心地等待着。
隔了一会,死柄木才把脸抬起来,他说:“呐,黑雾,有时候我会想,就是因为你这样子,搞得我没有办法不去依赖你。”
“肩膀受伤的时候,我就会想,为什么黑雾不在?”
“小腿受伤的时候,我就会想,如果黑雾在就好了。”
“每当处境越加艰难,我就会不断地想到你,想到依赖你的好处,想再一次、再一次被你保护……”
“我好像没有你,就一事无成,我非常讨厌……这样子。”死柄木难为情地咬着嘴唇,承认自己脆弱对他来说其实是很耻辱的事情。
黑雾轻轻抱住死柄木,抱住那个自己带大的孩子,温柔地说:“没事喔,如果是弔的话,无论依赖我多少次都可以。”
“我一直都有自觉,我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所以弔,千万不要为了逞强而冷落我,这就是我的愿望。”
死柄木突然转过脸去,不让黑雾看到他的表情,发出几声呜咽似的鼻音
我,我也很讨厌受伤。
讨厌刀刃插进肩膀的感觉。
讨厌藤蔓刺穿小腿的感觉。
讨厌把血管都扯断的感觉。
我讨厌疼痛,我也想要被保护。
如果有人容忍自己,为什么我不这样做呢?
“……我知道了啦。”死柄木说,黑雾松了口气。
好一会儿,死柄木平静下来后,突然觉得困倦了,说:“呐,黑雾,把大腿借我,我想睡了。”
“好,睡吧。”这种要求对黑雾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他把死柄木放在腿上,像给小猫顺毛一样摸着他的背。
雾气萦绕在死柄木脸上、脖子上,死柄木感觉整个人都被温热的气息包围起来。
好安心。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