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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日光之下,沉睡的帝王,显得疲惫又脆弱。她从来都是容光焕发的,然而此刻她的脸上却有两个很厚很重的黑眼圈,像是连着熬了几夜没合眼,嘴唇起皮翻卷,干燥如同在烈日下曝晒过,她没有进食?可这里是皇宫,她是天子,又有谁敢饿着她呢?
只能是她自己。
她又为什么会躺在床下?又为什么呈现这么一副憔悴的状态?这些,卫初宴本来不愿去想,然而她是个有着正常的思维能力的人,甚至在这方面要优于他人,这些迹象,她一个都不能忽视。
种种一切都表明......赵寂她......
卫初宴的手彻底僵在了那里,仇恨消散些许,被怒意所蒙蔽的内心仿佛清醒了一些,身体上的伤痛也再次回归,她咬着嘴唇,看着熟睡的帝王,忽然有些痛恨此刻的自己。
她还是下不了手。
很奇怪,她连自己都能杀,然而却无法真正将杀招落在陛下身上,陛下......赵寂!她告诉自己君臣之间本就是有差别的,君王可以要臣子的命,臣子却不能因此而要天子偿命。可是,有天子之怒,却也有匹夫之怒,她也不是什么愚忠到真的会因为陛下一句话而*屏蔽的关键字*的人,可是为什么呢,她仍然下不去手。
卫初宴缩了缩手,只是一缩,她的手便被握住了,很用力的一下,抓在她腕子上,甚至发出了脆响。
她睁大眼睛看过去,发现本来熟睡着的帝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凝视着她。
“怎么不继续?”赵寂淡淡地道。
卫初宴身体一僵,一言不发。
“后悔了?”
卫初宴沉默,只默默把手腕往回收,可是收不回来,帝王紧紧地抓住了她。
“怕了?”
卫初宴一瞬间看向她,眼里是无畏无惧,怕?也许以前,她是怕的,然而现在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又为什么要去恐惧呢?
赵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扯着她的手腕,重新将那手掌放到自己的脖颈上,嘴角一挑,露出一个颇有些洒脱的笑来:“你来,我给你机会。你不是想杀我吗?来,用力一捏,就什么都结束了。”
她放开了卫初宴的手,没有防御、没有阻拦,坦然地躺在那里,一双眼睛亮的惊人,把卫初宴瞧着,如同星辰照耀卫初宴一般。
卫初宴再一次地触碰到了那脆弱的地方,帝王的体温素来很高,比卫初宴要高,乍然一碰,仿佛直接触碰了阳光。
卫初宴紧紧盯着主动把要害送到她手中的帝王,见她真的一动不动,掐在帝王脖颈上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她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笃定我下不去手?”
赵寂不说话,只挺了挺脖颈,像一只慵懒的狮王。
卫初宴垂眸,轻轻道:“陛下......我停下来,你放过我吧。我会立刻离开长安的,您的身份......我也不会同任何人提起。”
赵寂收住笑意,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哀伤,可是只有一瞬,她马上又绽开了笑容,灿烂的无边,仿佛刚才的那些哀伤都是错觉:“我不能相信你,你知道了这个秘密,就永远不能离开长安了。你动手也好,放弃也好,机会,我只给你一次。你杀了我,我们黄泉再见。你不杀我,也休想让我因为你*屏蔽的关键字*而放过你。卫初宴,我清楚明白地告诉你,只要你活着,我就绝不放弃你。”
关于卫初宴会不会将她是坤阴君的消息传出去,她其实是相信卫初宴不会的,只是她无法告诉卫初宴自己有多信任她,而且,若是她说了,那她要用什么理由留住卫初宴呢?
卫初宴死死盯着她,手上渐渐加大了力道,渐渐将帝王的脖子勒出了青痕,她开始难以呼吸,可是仍然不躲不闪,只平静地看着她,虽然平静,可是平静中又分明全是疯狂。
又是个心理战。
同样一个战术,卫初宴用在左寒儿身上过,那时她赢了,因她其实也并不在乎左寒儿是死是活,然而,落在赵寂身上,似乎她的落败是已经注定了的。
她披散着头发侧躺着,伤口一阵阵地发疼,手掌颤的无法。赵寂也躺着,一手撑在身下,一手刚刚抓过她的手,她这样躺着,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的时候,卫初宴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去的那几天里,帝王也常常毫不设防地将自己的要害展露在她眼前,她那时候想过这样吗?也许想过的,可是念头一起,就常常被帝王眼里跃动的火焰以及她毫不保留的信任而击溃。
她......还是下不去手吗?她在心里问自己。
其实不必问了,她的手已松了,帝王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剧烈咳嗽起来,她却不管,一边咳一边笑,肆意而炽烈:“卫初宴,你输了。”
卫初宴转过头去,拭掉了眼里的泪。
是啊,她输了。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卫初宴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你是个好君主。”赵寂手腕强硬,齐国此刻就需要这样的帝王。
赵寂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理会这句话,她看卫初宴仍然倔强地、仇恨地看着她,蹙眉道:“你恨我,这没关系。你总有一天会不那么恨我的。”
“也许吧,可也可能有一天,我会更恨你。”卫初宴哑声道。
赵寂不笑了,怔怔看了她一会,忽然道:“明明是双方都欢愉的事情,你为何要这样呢?细论起来,不应当还是你占便宜吗,为什么这般恨我,恨我又不敢动我,却又要对自己动手。”
卫初宴反而笑出来,只是笑容中透着一股哀切:“高高在上的帝王,又如何会拥有凡人的心呢?你将这类事情归到欢愉上去,你可以无情,可是我不能。”事实上,她一想到赵寂是为了她的绝品资质而......她便觉得讽刺。
她这一辈子,就因为拥有了这样的一个资质,便要跟皇室中人搅扰不清,先帝要她死,也几乎废了她,现在的皇帝倒是不要她*屏蔽的关键字*,可也没把她当个人看。
绝品,哈,绝品。
卫初宴这一瞬间所展露出来的哀切太过刺眼,激得赵寂立刻警告道:“卫初宴我告诉你,若你再敢*屏蔽的关键字*,只要你*屏蔽的关键字*,我就要你卫家全族人给你陪葬。”
卫初宴一怔,眼角落下一滴泪来,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求之不得。”
赵寂愣了下,而后道:“那你活着,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
卫初宴意外地看向她,见她一脸认真,知道她是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恍惚了一下,不得不说这提议很有诱惑力,可是她真的想要家里人*屏蔽的关键字*吗?
她也不想的啊。她只想害死她娘的人能够得到惩罚而已。
她摇了摇头,对赵寂说:“放心,我已死过一次了,不会再*屏蔽的关键字*第二次。”
“你最好能一直记得你今日的这句话。我若发现你之后仍有自残的举动,绝不会像今日这般纵容你的。”
卫初宴讽刺一笑:“纵容?”
赵寂被她这个笑容刺伤,抿紧了嘴唇,不说话了。她其实想说的是:“不会像今日这般照顾你了。”可是,她堂堂一国之君,怎能为一个臣子劳神劳力至此?她有心对卫初宴隐瞒自己这几日的守候,便什么也没说,看着卫初宴慢慢翻了个身,把清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背对着她了。
这也是大不敬之举动,可是赵寂当然是不会生气的,她知道卫初宴心中仍然有怨,也不去惹她,只是在闻到淡淡的血腥气时,靠近了卫初宴一些。
“你伤口裂开了?”
若说血腥气,自然是抢救时最浓郁的,今日,殿内本来只余下了药香,但是此刻赵寂又闻到了,那就说明,卫初宴的伤口又渗血了。
赵寂想到刚才卫初宴确实有些动作,不由有些明白。
卫初宴背对着她,在她要掀被子时,轻轻点了点头,赵寂立时翻身下了床,唤了太医来,给卫初宴重新处理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