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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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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照进绮闱,梁翘盯着月色发呆,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了。

    前线还在焦灼,宫中每天都有杀戮。

    她也不是天生好*屏蔽的关键字*的,她叹息一声,又用朱砂在纸上画几个圈。那是几个名字,也是几个即将要死的人。

    梁翘执笔的手撑在耳侧,左手随意的打开匣子,一尊宝玺安然的躺在里面。她单手执宝玺,重重的盖在纸上,随后揭开,留下一块红色的印记。

    她嗤笑一声,将宝玺放置会匣子。

    “真是无聊。”

    她丢开笔,走出殿门,抬头看着天上明月,天还有些冷,可她却无由来的有些燥热。

    梁翘脱下外袍,只着鹅黄色的抹胸,月华如水,她张开双臂沐浴在月华中。

    林介普忽然从睡梦中醒来,他梦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他坐起身,在床边细细回味着梦里的哀愁,月光从帷帐的缝隙里透进来,他撩开帷帐出去。他看着月色,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此处荒野,月光入寒霜一般。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荷包,里面干花的味道已经散尽,他凑近了轻轻嗅着,还是能问道梁翘的味道。

    “姐姐。”

    他在心里轻叹。

    昨日的一场攻城战仍无收获,物质的匮乏又让他不得不退守五十里。

    燕君的箭矢如雨水般降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村民入城而不能进攻。

    可这里的水草也不够,西夏军一向没有后援,如果再撑不住,恐怕就要立即撤退了。

    林介普不甘心。

    他虽然有些地方尚未开化,但他到底不是傻子,何况战场上厮杀的快感不是往日“狩猎”所能取代的。

    他就这样回去,姐姐要不高兴的。

    林介普幼年丧母,三岁时整个村子不知被何处来的马贼抢掠,他从小被养在羊圈里,后来又卖给一户人家做苦力,十岁了还不会说话。

    梁翘虽生在富贵人家,但如孤儿并无二致,母亲生了弟弟便过世,梁翘一手带大他,无人问津他们兄妹。

    梁翘的母亲是*屏蔽的关键字*,她不知道谁的孩子,弟弟虽然算是父亲的,但父亲却从来不认,因为他是个傻子。

    弟弟十岁的时候,梁翘十二岁,她每天必须要去厨房偷菜,才能喂饱肥胖而痴傻的弟弟。

    有时候她能收获一顿饱餐,那是厨房里的妈妈给的怜悯。但更多的时候,她会收获一顿毒打,那是所谓兄长们的管教。

    那天,梁翘好容易提着一桶残羹剩饭回到住所,那是一处荒废的破屋子,她鼻子前几天受过伤,本来闻不到味道,可屋内的臭气实在太刺鼻,她只好放下菜桶打算进去收拾一番。

    可松动的门板叫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永远忘不掉她看到的。

    眼前血肉模糊,屎尿和着血水早就不分彼此,弟弟如同一滩烂肉一般仰躺在哪里,脸上还维持着微笑般的诡异表情。

    之后发生了什么,梁翘都不记得了,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哭。

    但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丢弃到羊圈里,四周都还算干燥,她居然觉得羊圈里的味道还算好闻。

    十岁的林介普正趴在料槽里挑豆子吃,忽然看见走进的梁翘,他不说话,就这样死盯着她,半响小心翼翼的将收集的一把豆子递给她。

    梁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暴怒的走过去,拍掉他手里。

    “你是畜生吗,人就该*屏蔽的关键字*吃的东西!”

    林介普也不说话,他不是听不懂,只是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过。

    “知道厨房在哪里吗?”

    林介普点点头。

    “你是哑巴吗?”梁翘此刻很饿,也不想在这里发火浪费力气,“算了,你跟我一起,去厨房,把能吃的偷出来。会吗?”

    林介普依然点头,不说一句话走在前头。

    此刻的厨房应该是没有人的,如果有人,那就是举行宴席了。

    梁翘立即发现了,她拦住林介普,小心的观察着时机。

    她的弟弟今天刚死,没有人在意这些。

    灯火璀璨,丝竹喧闹,宴席正热,美酒正酣。人人只顾杯中酒,又哪里知道繁华下掩埋的龌龊。

    “父亲。”

    梁安伯被这声称呼叫得一愣,他迷蒙着双眼,看着这个容颜无双的少女,他有那么多孩子,根本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但这个长得好看,是不是也没关系。

    “坐下吃饭,喝酒,哈哈哈。”

    梁翘收好袖口的*屏蔽的关键字*,她这次几乎就是来复仇的,可梁安伯无意的慷慨打断了梁翘的计谋。

    梁翘领着林介普坐下,白得了一桌美食他们都吃得很尽兴。俩人都是第一次吃到人吃的东西。

    梁翘从此改了心意,不再一味的憎恨,她试图讨好身边的所有人,奴仆替她当眼线,渐渐的了解了府中所有人秘密,也再没让自己饿肚子。

    后来宫中选妃,她争取到机会,一年的时间学着如何成为一个大家闺秀。

    在宫中,她用这身皮囊换取一切,也知道要培植自己的势力。

    林介普无疑是最忠心的,她安排他去林氏学武,从此他便改换的身份。

    他的一切都是梁翘给的,所有人都属于自己,只有林介普完全属于梁翘。

    “嗷呜!”

    远处悠扬的狼嚎打断了林介普的回忆,他立即将荷包收入怀中,紧握着腰侧的刀柄,如果真的是狼他今夜就有的玩了。

    赵属乘着夜色站在永乐城南的高墙上,城中的老弱妇孺就要乘着今夜全部送走。

    二十万大军只是噱头,城中最多也只有五万禁军,其余十万人的厢兵只能充数,虽然还会有五六万的厢兵陆续支援,但战斗力远远不够。

    近五十年来,大燕与西夏仅仅维持了不到十年休战,如今战端又起,还不知道何时才能休止。

    战事如此,若继续硬拼大燕实力如何另算,光是所需军费补给也无算,大燕百年来积累的繁华盛世也会被拖垮。

    两国交战,表面上比的军士的战斗力,若是拖久了,那就是国力的消耗。

    西夏习惯了茹毛饮血的游猎日子,无需补给,要战便战毫无顾忌。他们就是打了胜仗也不会有能力入主中原。

    真正拖不起的是大燕。

    可是光知道这些,又能如何?

    赵属眉头紧锁,他想到李乾,虽然他也算筹码,但此刻毕竟毫无用处。

    程檀。

    没有人比所有大燕人都了解西夏,也没有人比他更加忠诚。

    他早派人去密探,可回来的却没有一点“碗大人”的消息。

    沙漠茫茫,他又在哪里呢?

    林介普没有迎来狼群,只看见一个披着狼皮的男人。

    他看起来不像燕人,因为他皮肤黝黑,而且入干涸的土地一般粗粝。

    男人慢慢走近林介普,从腰间解下水囊。

    “我看这里有绿洲,过来求水的。”

    林介普很是怀疑,但还是让他去了。

    他有能耐制服他,虽然他也很疑惑,还没有人可以在夜里独行在沙漠里的。便是白天也没有。

    “你们不该待在这里。”

    “什么意思?”

    男人指着西边。

    “明日,有风沙从这个方向来,你们要是不赶在天亮前离开,一定会被掩埋在这里。”

    林介普不做声,只盯着男人的脸看。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褐黄的牙齿:“你可以不相信,但我就是从哪里来的,我躲过一劫,但我的骆驼却没有,我走了一天,路上遇到了一头狼,这就是我的战利品。”

    林介普这才发觉他身上的狼皮是新鲜的。

    一个可以不依靠骆驼在沙漠里走一天,还能杀掉一只狼的男人,要知道狼绝不是单独行动的,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还能在夜里走在沙漠里。

    “你到底是谁。”

    林介普心里没底了,他心里有些兴奋,是嗅到了劲敌的味道。

    “你总会知道的,现在,容我装满我的水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