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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汉子不说话,徐姓老者不能不说,他们之间掌柜必须先开口也是规矩,这老徐略一沉吟道:
“老高,三道码头,三十排,这次是小活,你可别嫌瘦。”
“看您老说的,您家日进斗金的,什么时候瘦过?”这叫老高的汉子也随口恭维的说道。
“跟你们这些水上汉子,咱也不废话,一百块现大洋,到地方船厂有管事的接货,大定五百。”那老徐似乎不爱搭理这个棹头。
“咱不能坏了行市不是,这次排少些,大定五百可以,一百五十块您算赏我的。”这汉子据理力争。
“这么点排,还要一百五,我要给你了,才是坏了行市,不跟你争那三瓜俩枣的,弟兄们也不容易,一百块还是一百块,额外呢,我拿二十块,算是给兄弟们家里买点肉食,算我一点心意,你要再回我,这趟买卖就算。”老徐似乎很泄气。
“那成那成,全依您老,我这趟算是白玩,这也闲了六七天了,算我给弟兄们挣点口粮钱。”
“滚你**个孙子(这俩星号我自己打的),你这鳖犊子,少在我这得着便宜卖着乖,我还不知道你是啥变得?蘸上黄毛就是个黄皮子,滚滚滚,说话也是一股子骚味。”老徐边骂边笑。
不耕和徐江都傻掉了,不耕是被钱数吓到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多钱,徐江还小,对钱还没啥概念,只觉得两个人好像都吃亏,那是谁占便宜了呢?
那老高被骂也不恼,嘿嘿一笑给边上的常管事鞠个躬就要走。
哪知那常掌柜却叫住他,觉得自己说不合适,用手推了一下老徐。
这老徐恍惚一下才想起来,连忙介绍道:
“这两位好汉子说是来找放排的。”
似乎他也不愿意多说,主要是这事是人家放排人自己的事,跟他没啥关系,再一个这是要命的活计,你看他开玩笑劝二人不干可以说,送人上排的话就不肯说。主要是不愿意蘸上因果,那时代人又有谁不信鬼神的。
其实是不耕和徐江本来就走错了程序,懂规矩的,这些个木场吃喝没问题,说找跑排的就完事了,他俩正应该先找这姓高的,他俩就不该跟人家掌柜的搭话,更不该听人家谈价钱,那个年代也在变革,规矩也在更改。要不然,明天这排他俩肯定走不上。
那是不是这姓高的想吃回扣,他都民国十九年了,大多数放排人对这些个价格也都门清,要不然你以为这俩个掌柜谈这些会不避着他俩?
这一百二十块钱,姓高的肯定先拿一半,你别觉得他拿的多,他铁定是头棹,一切的路线选择,最危险最吃力的活计都是他的,而且一旦跑了排(被水冲走),损失也得他来赔大头,别人赔多少,有多少看着拿,至于这价格怎么来的,木头下山的价。
他们谈的“大定”,就是木头钱,那年头也没个合同,嘴上说多少是多少,棹公们要是动了坏心思,把木头继续往下放,去别的地方卖可以不?然后说跑排了,可以,就这排木头怎么也能卖个千八百的,还得往少了说。
那这么干啥结果呢?以后别干了不说,让人知道,弄死你最轻的,一家子都能给你拆了。
那要是路上棹头死了呢,没跑了排人家不会差你钱,当然多不多给看人家自己了,要是棹头死了,排也跑了,东家挨家要钱呗,有多少要多少,啥值钱拿啥,放心保证不拽你高粱地,都得认倒霉,人死为大。
高棹头领着爷俩往伐木场里走,三言两语也就问明白咋回事,一听说不耕结过婚有儿子,还有些羡慕,最后听说媳妇死了,看病破了家,也跟着唉声叹气。
“既然来了,就都是兄弟,这小兄弟,呸,这辈分咋算。”
高棹头拍拍不耕,又对徐江道。
徐江这次挺机灵张嘴就来,“高大叔好。”
哪知那高棹头急忙摆手,道
“没有这个规矩,都来赌命来了,谁是谁叔,哎,各论各叫吧。”
紧接着又道
“这样,我管你舅叫庄哥,你管我叫高哥,你舅舅在你就别叫,就咱俩你就叫,跟别人也这样。”
话说完徐江就有点懵,这都成绕口令了,反正他就记住一点,以后能不叫就别叫。
进了一排木愣子房子(全是木头板子钉的窝棚),放下行李,屋里还有两个人,一个看样子足有五十来岁,细长的脑袋,两个眼睛一大一小,这种眼镜在东北叫阴阳眼,意思是难斗(心机重,不好对付),后来才知道,他那眼睛是放排时掉水里被木头撞的。
他姓藄,没打错字,就是这个字,读qi,二声,非常罕见的姓,两千多年历史,正宗汉族人,我没百度问李总,据说是周天子分支,含汉量非常高,他家怕姓氏弄丢,孩子记事就开始学这个字,一个能让小学生写哭的姓。
今年四十五,鳏夫一个,老婆也死了,有个儿子在林吉读高小(相当于4-6年级),明年上中学,这个人儿子都快有徐江大了,叫哥肯定不合适,所以徐江点下头,没吱声。
另一个是个二十来岁后生,小伙子姓姬,你说巧不巧,两千年前一家人,个子不高,用现在标准也就一米六出头,长的很敦实,稍微有点尖嘴猴腮,还有点黑,可能是阳光晒得。
介绍完人,又跟这俩人介绍了这爷俩。
高棹头便问他俩水性,当然好,不好就不是作死,是送死,都是江边长大的孩子,徐江还横穿过松花江,不耕没有外甥水性好,也能踩水半天不沉。
高棹头沉吟一下便道:
“我说句不该说的,按理呢,我不该说,我这还缺人,可这孩子是不是也太小了点,江里的水哨子可不是开玩笑的?”(水中一片浅滩,或者是几处特殊险地)
不耕也沉吟,就有心不带徐江,哪知道那徐江一步上前一把拉住高棹头的手道:
“高大哥,俺本不该这么叫你,俺就在江边长大,放排咋回事俺也懂,这不是给家里惹了祸,俺也不忍心让俺舅替俺去玩命,俺又没有儿女,就让俺跟你去吧。”
小徐江越说越激动,眼泪都含在眼圈里。
这话不耕特别不爱听,一把抓住徐江,“大江子,你回去吧。”
高棹头一下子也挺牙疼,一来这么大的孩子属实让人心疼,再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在排上,是干活还是添乱真不好说。
哎,看了眼坑次半天就坑次出一句还不会换样的不耕,还有死拉着自己徐江,咬咬牙,带着吧,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