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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为什么,总之这一路上,黄重真几乎都没有碰上什么人烟,便连八旗人的哨骑都不见一队。
他想想也是如此,现在既不是战时,又处于八旗子弟自认为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骄横时期,难得今年的天气又特别寒冷,便得以在城镇里的温暖房子里过冬,自然会养出一些慵懒的毛病来。
反倒是黄重真这个纯粹的汉家少年,习惯了风花雪夜,便并不觉得在风雪之中赶路,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
入夜之后不久,天上的乌云便开始遮挡与雪夜情景交融的月亮,温度骤然降低了下来,天空中也开始飘起了小片小片的雪花,然后很快就变成了大朵大朵。
“这狗日的小冰河时期哦。”黄重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看见左前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个小村庄,便驾着老虎和黑熊驶了过去。
然而走近他才发现,这俨然是个废弃已久的破败村落,那些低矮建筑的形状,透着明显的汉家特征,荒无人烟,沉寂无声。
“奴酋究竟在黑土地上造了什么孽哟。”黄重真愤慨了一句,走到村中发现一座道观倒是维持得还行,确定内外无人之后,便推开道门走了进去。
在道观大殿的中央生起一堆篝火,烤上牛肉煮上雪水,温热的食物与温暖的睡眠,让他健壮的体格和充沛的精神,都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等到第二天天将拂晓的时候,便又开启了精力充沛、神清气爽的美好一天。
与此同时,一名女真骑兵经过一天一夜的狂奔,终于顶着一夜的风雪,来到了沈阳的东城门外。
“我是铁岭守卫扎尔多甲喇额真麾下的马沙特,有紧急军情需进入城内面禀大汗,还请打开城门。”
扯着嗓子的嘶哑呼喊,打破了雪夜将晓时的最后一份宁静。
但城门显然不是他想开就能开的,不过城门守卫们有的是办法,在几经询问基本确定了他的身份之后,便放下吊篮,将他拉上了城墙。
仔细勘验了他的身份,几乎可以确定无疑之后,那个面对一天前的黄重真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小旗丁官,还不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满脸狐疑地说道:“你真是从铁岭过来的?真是扎尔多甲喇额真麾下的旗兵?”
若换在铁岭,面对这种小旗丁官的无礼盘问,马沙特早就大嘴巴子扇过去了。
然而,这里是他的大汗力排众议所定下的女真族新都,能有资格得以入驻的,除了八旗的嫡系贵族,便只有那些战力极强的猛将亲眷了。
这个狗日的小小旗丁官,也不知道到底与哪个狗杂沾亲带故,竟能捞到城门守卫这种肥得流油,还能狐假虎威的美差。
“这哪能有假?我除非是活腻了,才敢到大汗的眼皮子底下来作假!”
又累又饿的马沙特心中又气又急,却也只能强行耐着性子再次申明,又嘀咕道:“早知道新都的守卫如此森严,就请额真将他的贴身令牌暂借我一用了。”
“替大汗守门乃是我等的荣幸,自然需要小心一些。”
小旗丁官对于这个马屁还是极为受用的,旋又不无炫耀斜睨着马沙特道:“不过你小子长得倒是不美,想得倒是挺美,贴身令牌哪能说借就借呢?
昨日早晨,若非那个自称是海西族叶赫部的少族长,也就是抚顺关守将海耶西的家伙,掏出那枚明晃晃的金牌好说歹说,本官是绝对不会放他入城的……”
“什么!”马沙特听闻此言大惊失色,情急之中竟一把将这个小旗丁官提了起来,喷吐出腥臭的唾沫星子,吼道,“你说有个自称为海耶西的家伙来过了?”
“你做什么?”原本挥挥手就想放马沙特入城的旗丁官,惊怒之中无脑分辨对方说了什么,只顾着尖声喊道,“敌袭!敌袭!来呀!还不给本官拿下!”
原本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守卫们,立刻举着长枪无畏地迫近过来。
就近的驻军似乎也听到了城上的喧闹,人声鼎沸了一瞬,便开始迅速集结。
马沙特情知再跟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扯皮下去,定会坏了额真的嘱托,若让军情继续延误下去,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会惹得大汗大怒。
想起大汗的无情决然与铁血手腕,马沙特便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际,情急之中终于再也无所顾忌了。
马沙特一把将手中的旗丁官扔在城墙上,抽出战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咬牙道:“我确有十万火急的军情需要面禀大汗,你信不信我就算现在一刀砍了你,大汗得知了此军情之后,也不会治我的不敬之罪!”
旗丁官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竟也迅速地冷静了下来,沉声道:“你有你的军情,我有我的职责,能否请你略加解释?”
“你口中的那个海耶西,十有八九是敌人假冒的!真正的海耶西,极有可能已在抚顺关战死!”马沙特抽回战刀还刀入鞘,从牙缝里蹦出来了这句话。
“怎么可能!”旗丁官闻言,瞬间便面无血色,差点儿瘫软在了地上。
“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过不了多久,扎尔多甲喇额真的具体战报便会送达,届时你自然就会明白了。至于我,只是额真派遣的先行者而已。”
马沙特说着冷冷一笑,便不顾城头众守卫的惊愣,抬步走下了城墙。
迎头与之碰面了的牛录额真刚巧听见了这番话,也不敢加以阻拦。
就当黄重真面对着阴沉沉的天空,伸了个极其舒坦的大大懒腰,呼吸了一番冷冽的新鲜空气,简单洗漱了一把,便打算再次南行的时候。
沈阳皇宫大政殿内,从凌晨开始举行的女真八旗大朝会,也即将进入了尾声。
朝议的话题,自然便是以黄重真这个所谓的“海耶西”,所提出的有关山海关以及宁远地区的明军动向和企图,作为中心。
这对于有着大量斥候细作,乃至卡伦哨探的八旗贵族来说,简直就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在此之前,包括奴酋在内的所有人,都对明军的此举嗤之以鼻罢了。
直到经黄重真那么一闹,才算豁然大悟,也真正重视起来。
然而,还是有着许多的女真贵族认为,根本就无需理会明军的这些小动作。
只等明军在所谓的关宁地区,投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之后,再发兵攻打,一举让明军的心血付诸东流即可。
当然,也有不少女真将领认为,既然如此,何不即刻发兵攻克,让正在紧急筹建的宁远以及其余诸堡,连在关外立足的地方都没有呢。
双方各执己见,你来我往,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简直就把奴酋亲定的议政之地大政殿,当作了泼皮吵架的市井之所。
这种局面在马沙特战战兢兢地亲自走上了大政殿,将抚顺关的军情和盘托出之后,终于被打破了。
“一人屠一城,唯我皇重真”,这句嚣张至极的宣言,更将殿上所有的女真人都激怒了。
无论武将还是文职,尽皆义愤填膺,纷纷请愿即刻带兵前往抚顺关,将来犯之敌尽数击杀。
尽管,他们连敌人究竟是谁,到底从何处而来,又有多少,尚且一无所知。
偌大朝议之所,唯有为数不多的几人,仍能保持冷静,黄台吉就是其中之一。
他踏前几步走到马沙特的身边,问道:“如此说来,昨日全副戎装来向我父汗请战之人,并非叶赫部的海耶西,而是一个叫做黄重真的人咯?”
马沙特道:“属下不敢妄断,但照理应是如此。”
“黄重真?好奇怪的名字!”黄台吉轻声念叨了一遍,便又问道,“重是哪个重,真是哪个真,黄又是哪个黄?正黄旗的黄吗?”
“重乃是重新的重,真是真假的真。至于皇……”
“快说!”
“并非正黄旗的黄,而是四贝勒您的那个皇。”
“什么!”黄台吉悚然一惊,看向奴酋道,“父汗,儿臣……”
奴酋随意地摆摆手,便道:“无论他姓甚名谁,但凡在辽东这片土地上敢掳虎须者,都必须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尔等谁愿前往,替本汗捉拿此子呀?”
“某愿往!”一个穿着女真族原始的打猎服饰,极其雄壮的将领,出列吼道。
“武将军乃是沙场悍将,区区明军细作,无名小卒尔,何需劳动将军大驾?大汗,奴才认为此子乃是夜不收余孽,便将之交给我卡伦哨所吧!”另一人道。
奴酋闻言,便冷眼看着他道:“辽阳大战之后,明军举国精锐尽失,一溃千里。夜不收更是损耗殆尽,再难作为,两厂一卫的探子也尽数退出了辽东。
于是,本汗便将卡伦哨探尽数派往浑河以南,辽东以西,行外紧内松之策。大概正是因此,才让那个小子在我大金腹地四处蹦跶,直至今日才被察觉。
这是本汗的失策,罪不在你。可你堂堂卡伦大额真,为何一天到晚窝在沈阳?莫非直至今时竟还不知自己的职责所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