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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父亲,曾经在这个武场里给她演示了一套剑法,当时一百零八名侍卫一起围攻爹爹,却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剑未出鞘的爹爹。
那时候,小小的她心中盛满仰慕,立志长大以后要做爹爹那样的人!
可爹却叹着气告诉她:“怀玉呐,手中执剑,肩上的担子就重了!”
……
“怀玉,你又在想什么?”
段沁沁对着怀玉挥了挥手,怀玉因问道:“赵宴今日有没有差人来?”
“我亲自来了!”
怀玉话音未落,赵宴便走了过来,迎着怀玉期待的目光,他突然有些闪躲,甚至想逃。
怀玉一见他不敢直视自己的样子,就知道云都传来的消息恐怕不太好,她直了直身,道:“你尽管说吧,我听着呢!”
“顾将军前几人日到了云都,大军驻扎在城外与城内的燕军对峙,前日……”
“前日怎么了?”
赵宴看着焦急的怀玉,沉声道:“前日云都天降大雨,顾将军下令截断溟水,引诱燕军渡河,待燕军至河中央时大开河堤,河水决堤而下,淹死燕军不计其数,顾将军乘势夺回了云都!”
“水攻?”
“正是!”
“我爹竟在云都用了水攻?”
怀玉一脸不可置信,这些日子她仔细研究过云都地形,云都地处低洼,外城有溟河流过,若采用水攻,无论如何控制,溟水必会以势不可挡之力淹到城内,此种打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损的还是无辜百姓。
因此,怀玉觉得,爹无论是用哪一种方式,都不会用水攻。
“不到万不得已,他怎么会用水攻呢?”
兵书有言:“居军下湿,水无所通,霖雨数至,可灌而沈(同沉)。”
说当敌军驻扎在地势低洼之处,积水又无法排泄时,如遇连日阴雨,就可采用水攻战术,灌水灭敌。
可这一战,燕军必定是守在云都城内,就算是诱敌出城,燕军也不会那么蠢,要发动全部兵力,云都易守难攻,燕军更不会那么蠢,放着已经夺得的城不守,反而举兵出城迎战。
赵宴所说,不可尽信!
只怕事实是,城外的溟水直接淹进了云都……
若真是这样,爹他身为千军将领,却枉顾百姓性命,行此惨绝人寰之举,怀玉不敢想,朝廷会是什么态度,大祐百姓又会是何种看法!
怀玉想起了梦中的古老小城,想起了梦中的滔天大水,想起了梦中那些哀嚎遍野的百姓……
这么说,爹他,真的采用了水攻这条下下之策?
可没有道理啊!
虽说守城容易攻城难,可云都连一座连护城河都没有,轻轻松松就被燕军夺去的小小城池,守城又谈何容易?且顾家军十万将士,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以一当十的英雄男儿,若要硬战,也没有夺不回来的道理!
怀玉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不相信这是父亲会做出的决定!
“赵宴,你……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赵宴不忍直视她的眼睛:“顾家军长途跋涉,到云都时,粮草已尽,顾将军四处借粮,厢城以及新乡等地,无人肯借!”
“胡说!云都虽被燕军攻占,可粮道还在。我回京都时,段家也还正源源不断地给军队运药运粮,短短一个月,怎么会粮草已尽?我大祐难道连这点辎重都保障不了吗?”
“怀玉啊。”
赵宴声音悲痛:“只有段家,一直在给顾家军运粮……”
怀玉愣住,仿佛想到了什么,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眼泪就要淌出来,又生生憋了回去。
将军府什么时候,居然变得,令那位费尽心思也要除之而后快么?
“哈哈!好!好!好啊!”
怀玉红着眼,大笑出声,踉踉跄跄地,抬腿往武场外走。
“怀玉!”段沁沁追上去。
“怀玉,怀玉。”
段沁沁跟在背影踉跄的怀玉身后,只不停地叫着怀玉的名字,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她虽顽劣但也不蠢,她听得出赵宴话里的意思。
“只有段家,一直在给顾家军运粮……”
段沁沁完全不敢细想。
她不懂行兵打仗的道理,不知道以水攻城的后果,但她见怀玉这个样子,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想象的范围。
她一路跟着怀玉回到了怀玉的闺房,见怀玉如行尸一般机械地收拾东西,她心一沉:“怀玉,你要做什么?”
怀玉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到云都去!到云都去!
她只怕去晚了!
此刻她凭着一股子气撑着收拾好行李,定定看着门外的顾与昭:“我要去云都。”
顾与昭眼圈微红,伸手用食指擦去怀玉突然掉下来的一滴泪珠,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备好车马了,就在将军府西角门外。”
赵宴语毕,率先往府外走,他太了解顾怀玉了,她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决不会选择留在京都,即便知道千里迢迢赶至云都,也不会改变什么,但她也一定会去!
扔下所有人,她也一定会去!
“我和你一起去!”
段沁沁走过来拉住怀玉的衣角:“我不要待在这里,也不回林州。”
此次顾家军夺云都一战,只有段家人在支持顾延鹤,这么公然的支持,势必会引起那位的不满,段家今后的日子,估计也不会太平。
怀玉看了段沁沁半晌,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小柳和盼芙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怀玉,看到怀玉点了头,她们安静地跟在怀玉身后,一行人坐上了赵宴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怀玉……”
马车将行之时,赵宴急切地叫了一声。
怀玉撩起车帘,看向赵宴,赵宴道:“让阿魏跟着你去。”
怀玉看了看不知何时从何地出现在赵宴身后的一个黑衣人,也不问此人是谁,只淡淡道了一声:“好。”
赵宴掐着手心:“你要好好的。”
怀玉点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会的!”
马车缓缓前行,赵宴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马车,待马车一个转弯被房屋所挡之后,他趔趔趄趄地往前走了几步,又霎时停下来。
缓缓松开紧攥的双手,手心已有了四个清晰的指痕。
他自嘲地笑了笑,终归还是,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