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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辛佑自觉的跟着洙嬅和邱明锋回家去了,剩下辛逸单独送顾许浧回家。
一路上顾许浧都很安静,像是在想事情,却又会偶尔提醒一下路况。
辛逸觉得气氛有点尴尬,遂清了清嗓子,问,“你什么时候去上海?”
“再过几天吧,假期结束前过去就行。”
“那你以后是不是就要长驻上海了?你学校的工作怎么办?”
问题问出了口,却一直没有人回答。辛逸抽空扭头去看他,却对上顾许浧若有所思的目光。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顾许浧轻笑了下,道,“你这么问,会让我觉得你是舍不得我。”
“是有点舍不得。”辛逸很大方的承认,“你走了就没人整天没脸没皮的去辛馆蹭饭了,估计要浪费很多剩菜剩饭。”
“原来在你眼里我只有这个用处。”
“那倒不是。”辛逸顿了下,又道,“难道你没发现,每次你来辛馆的时候,那天的生意都特别好?”
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顾许浧没有再看她,眼睛盯着窗外,认真观赏夜景,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辛逸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她问,“你心情不好?”
“启元的总部就在北京。”
“嗯?”
“但正恒的总部在南方。”
“所以呢?”辛逸一脸茫然。
她的茫然没有一丝作假的成分,甚至传达出一种努力想要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却不得其法的意味,顾许浧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对于北京的医院,我比邱明锋更熟悉。”
这回辛逸听懂了,所以顾许浧是因为自己不请他帮忙而不高兴?她眨了眨眼,转头看向他,道,“你这几天一个人在K城应该挺孤单的吧?”
“谁告诉你我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也没关系,我就是想说,要是你不嫌弃的话,这几天去我们家吃饭?”
饶是淡定如顾许浧,即便他现在心里还对辛逸存着气,在听到辛逸的这句话时,也被惊呆了。
他仔细观察着辛逸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他脸上的神色逐渐复杂,“我以什么身份去你家吃饭?”
“什么身份?我们不是朋友么?而且我爸妈不是也见过你么,现在我有求于你,叫你去家里吃顿饭,不是应该的么?”
车子已经来到楼下了,旁边的人一直没有动静,辛逸停好车,抬头去看他。顾许浧笑了一下,道,“想约什么时间?”
“你同意了?”她眼睛亮起来,“随时都可以,不过还是越快越好。”
“嗯,我安排好了再跟你说。”话音才落,他已经推开车门下去了。
他绕过车头,转到她这一侧,辛逸疑惑的看着他。
车门被拉开,他道,“下车!”
“干什么?”辛逸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让出了驾驶位。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这个时间的k城不算热闹,留在城里过年的人并不多,一路畅通无阻。
顾许浧没说话,辛逸也安静的看着窗外,直到路旁的灯火逐渐暗淡,已经出了城。
“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还需要一会儿,你要是困的话可以先休息一下。”
辛逸撇撇嘴,没有再问,“那我睡会儿,到了你叫我。”
“嗯。”
辛逸感冒还没全好,脑袋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再次睁开眼,车已经停了,借着昏暗的夜色,勉强能看到不远处的海岸。海岸边挤着许多低矮的平房,零落的几抹灯光从窗户透出来,静谧中透着清冷的孤独。
她转头去看身旁,顾许浧也正好看过来,黑暗中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这是什么地方?”
“渔村。”
废话!辛逸腹诽,但因为有求于人,她没有说出口。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白眼,顾许浧笑了下,道,“看到岸边的那些渔船了么?”
虽然夜色昏暗,但岸边成片成片挤在一起的渔船,抬眼就能看到,还有高低不一的桅杆,或大或小的船篷。有一些船似乎是没拴稳,在更远的地方飘飘荡荡,随着海浪上下起伏着,像是要去往海的深处。
辛逸想要推门下去,被顾许浧拉住,“外面冷,别出去了。”
“没事。”
她坚持,他也没有再阻止。
海风携着湿气打在脸上,一直昏沉的脑袋好像也清醒了一些。
身上被人披了件衣裳,辛逸回头,看到顾许浧身上单薄的毛衣,想要将衣服还给他,被顾许浧按住了,“我没事,管好你自己。”
记忆里他好像做过许多照顾她的事,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觉得受之有愧。她知道,这种照顾是她独有的,在她看到的地方,他从来没有对除她以外的其他人这么细致过。即使是一直对他有所爱慕的郑央,顾许浧对她也一直保持着陌生人之间才有的冷淡疏离。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也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的心思,所以她才更觉得愧疚,她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她给不了他想要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但辛逸本能的觉得,他有很重要的话要对自己说。
“你看那些船,几十上百艘,每一艘都不一样,但对我们来说,其实每一艘都一样,因为它们都是船,它们都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但对于它们的主人来说,它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熟悉船上的每一个部件,每一处尺寸,当它出现故障的时候,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知道该怎么维修,知道该换哪个零件。甚至当这艘船再也无法使用,只能丢弃的时候,他们还会不舍。因为它陪伴了他们很久,他们对它产生了感情。”
海浪声一直没有停,但辛逸可以很清晰的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
“当它载着他们出海,离开平稳的陆地,把渺小的人类送到宽广凶险的海上时,他们唯一的依靠,就是他脚下的那艘船。你去过海上吗?”
问题很突兀,辛逸犹豫了一下,才答,“没有。”
“我去过。”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远处,“一个人,开着一艘像这样的渔船,在海上漂了半个月,船上的食物在头两天就吃完了,等我发现自己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油也没剩多少了。”
“我不敢随便往不确定的方向开。那片海域平时没有过往的大船,渔船一般也不会去到那么远,只是偶尔会有国际运输的货船会从那里经过,但时间不确定。”
“我就一直在船上等,除了制水和填饱肚子,我没有其他事可以做,就只能盯着海水发呆。我每天都会想许多事,不论是对的错的,大事小事,全都想了一遍。但我想得最多的,是我出海前,借船给我的那个渔民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别看这海又宽又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其实在海上,你是最不自由的’。”
“随着我在海上飘荡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想起来的微不足道的小事越来越多,但越想,就越绝望,因为我想的越多,什么都做不了的认知越强烈。还好我是幸运的,在我把船上的所有调料用完之后,遇到了一艘货船,他们把我带回了岸上。在我上岸的那一刻,我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样,我只想远离那片望不到头的海,因为望不到头,因为眼前什么都没有,所以,也没有希望。”
海浪声似乎更大了,偶尔有水花溅到围栏上,很快又顺着墙壁汇入海中。
“人和船不一样。”辛逸看着顾许浧,目光坚定。
“人和船不一样。”顾许浧肯定她的话,“但感情就是你在遇到危难的时候能给你的依靠,它可能会束缚你,可能会剥夺你的某些自由,但在你无能为力的时候,它是你唯一的希望。在你依附于它的时候,维护它,让它更牢固,更可靠,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继续道,“自由和束缚一直都是共生的,没有束缚,不会有真正的自由。能限制你自由的,从来不是感情本身,而是你对它存有的偏见。”
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以前的片段,那些性格各异的人和她相处的方式,似乎都不一样,又好像都大同小异,她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就算是他们都对她失望至极,她也只是觉得观念不一样,也许是自己太过特立独行,她无法理解他人的感情需求。
偏见?维护?
她有友情,有亲情,她一直维护的很好,她的朋友家人也没有对她表示过不满。但是爱情——她看着顾许浧,他说的是爱情吗?要怎么维护?
又是茫然,在这一刻,顾许浧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了一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他费尽心思把她带到这个地方,跟她讲那个故事,和他说这些道理,都不如直接告诉她,应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来得更直接有效。
他突然失去了耐心,一把将辛逸拉进怀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