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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有人推门而入。响起阵阵脚步声,不止一人。
他们像是在翻阅着什么,没有交谈声,周遭只听得到清晰的翻书声。
洪连躲在屏风后面,后知后觉,我已经隐身了,还躲他们做甚。
随即,便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房内共两人,一个财大气粗,坐在书桌前方;一个年纪轻轻的书生,站在一旁,两人都看着桌上的账簿,默默不语。
应该是谭老爷和他的账房先生。
不过这账房先生倒是引起洪连的注意。
长得可一点都不像个仆人的模样,倒像是个富家公子。模样当真是十分眉目清秀,仪表堂堂,就是身子骨看起来不像是个书生,但像是个习武之人,阳刚之气甚重。
洪连走上前去,果然,他们看的就是账本。
不知是不是洪连的错觉,只见她靠近之时,那账房先生身形一顿。
她倒也没去细思,一心往那账本上瞧去。
有一行,着实让她疑惑。
出账那面,赫然写着廖仕伟长工等人银两已结清。
那为何廖老伯说谭府拖欠了他们半年的工钱呢?明明已经结清了,而且廖仕伟等人现在又找不到,无法对证。
肯定有人在撒谎。
只见那账房先生弯腰俯首在谭老爷耳边低语。
洪连心感疑惑,明明房内已无他人,为何要如此提防。赶忙也附耳过去听,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她不由得盯着那账房先生,复尔又盯着那频频点头的谭老爷,胸中万千疑虑。
怎么那人说话我一个字都听不见,这账房先生实在可疑,莫非是个道人,懂得一些道法?心里又是捶胸顿足,她这伎俩竟连凡世的一个道人都比不过,暗暗下决心,回去一定要好好修炼法术。
她只看那账房先生一个劲在那讲,谭老爷一个劲在点头。
心想,就算担心房外有人听到他们在聊府上银两出入账多少,那谭老爷身为老爷好歹也要回个一声,发表一些意见吧。那老爷怎么像是一直在听账房先生的吩咐?实在奇怪,奇怪得很。
突然,终于见谭老爷开口道:“先生所言极是,那就按先生所说如此行事罢。”
便转身开门离去了。
洪连刚欲尾随上去,那门就忽然“砰”一声在她面前关上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敢问侍者所属无区何堂?行事竟如此鬼祟。”
洪连身形一僵,我不是隐身了?
难道暴露了?!等等……侍者?无区?
……队友?
原来是队友!
心里窃喜,幸好不是对手,要不然真要栽在这里。
她一转身,看到那账房先生此时也是同她差不多的一身的白衣装束,正负手而立,神色冰冷的看着她。
洪连一看这眼神就不太好惹,但自古伸手不打笑脸人,赶忙笑道:“原来都是无区侍者,都是队友队友。在下是继邪堂的洪连,敢问阁下是?”
那人回道:“继邪堂?秦艽手下的人?”随后像是轻笑了一声,嘲讽道:“现在秦艽手下的法力竟如此低下,连个传音术都破不了。法力真是越来越退步了。”
……
洪连脸上的一下僵住,诋毁她倒是不要紧,反正她法力的确低。但,要是带上她身边之人,她没办法忍了。
“你又是何人?口气如此猖狂!”
那人倒也是知理数,冷冷道:“越非堂,叶沉。”
洪连又一愣,话说她来得不久,但邢茉之前很贴心的告之与她,在无区里法力遥遥领先的几个堂和与继邪堂有过瓜葛的几个堂。并提醒她,因为法力高所以他们为人都有些目中无人,不太把其他堂放在眼里,所以见到他们能避就避。
她也明白,毕竟她最开始刚来就被同堂内的李飒羽欺负过,别说其他堂的人了。
其中,邢茉和她讲时,越非堂出现过两次。其一堂内法力高强之人很多,其堂主更甚;其二他们堂主和咱们秦堂主有过节。
据说是生前那堂主是秦艽的弟子,后来法力高强,欺师灭祖,把自己师兄弟还连同师傅秦艽都杀了,遂死后被罚到无区。而秦艽是再次转世后犯了大错,才罚到无区,秦艽只有上一世的记忆,却没有上上一世的记忆,并不了解其中更深的渊源,所以她面对越非堂堂主和他人无异,但是那越非堂堂主就不是这样想了。
邢茉说,那个堂主在无区看到秦艽第一眼时,就红了眼。这分明是恨红了眼,生前有大仇啊。
叶沉看洪连一直低头不语,以为是道出姓名吓到了她。毕竟自己也心知肚明,越非堂在无区名声不太好,遂语气稍缓和些,问道:“你一人鬼鬼祟祟在这做甚?法力如此不济。秦艽,是不是随你一同前来的?”
洪连干咳了一声,回道:“这是我自己的任务,只有我一人。堂主在无区内事物繁忙着呢。”
叶沉冷哼了一身,不屑道:“你一人?我看你还跟我一同行动吧,要不然秦艽就将永远见不到你了。”
顿了顿,似是恐吓道:“这谭府里,可怕的东西多着呢。一口,就把你给吃了。”
洪连看着这人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看起来确实比腿子要壮硕些,他身上的杀戮之息也有点重,洪连都能闻到别说比她法力更高深者了。
且两人任务肯定不同,一来二去更是耽误时间。最重要的是洪连不太喜欢他这傲慢语气,要是一路上他都是如此这般冷嘲热讽,想想……还是自己一人行动罢。
后婉拒道:“多谢叶侍者好意,不劳麻烦侍者了,你我任务不同,反而还耽误了各自的时间。”
既然已被人直接拒绝,叶沉也没必要强人所难,道:“那洪侍者自便。”
手一扬,那房门便又再开了。
洪连作揖离开后便顺着那后院深处走去。
叶沉看着已经离去的身影,手里摩挲着颈间的小小的一方玉石,玉石晶莹剔透,边角圆润并不会磨蹭到肌肤。正中央嵌着似水滴样的一片鲜红,像是落在半空中的血泪。
喃喃道:“这倔强的语气倒和你们堂主挺像。”
洪连行至一座假山后,忽然听到前方有人低语,她静悄悄的靠近过去。
“你说真有鬼魂之说么?难不成人死后真能不去投胎来阳间寻仇啊?”一人说道。
“阴间有黑白鬼差呢,哪说想回来就回来,肯定被鬼差带回去了。”另一人回道。
“我跟你说,本来我也是不信这些事的。前些日子,那玲珑说是廖仕伟的鬼魂回来了,向老爷索命,要把老爷也带到地底下去,可吓人了。”
洪连一惊,廖仕伟的鬼魂……
廖仕伟他们已经死了?!怎么就死了!
洪连继而躲在那后面,急切想听下文。果然,还是听墙角来消息来得快。
“得了吧,玲珑说的话最不可信了,十一八九是她胡说的。前些日子我就和谭欢牵了牵小手,她就和别人造谣说我连谭欢孩子都生了?!”
“哎呀是真的!不止玲珑,好几个人都知道。”接着,那声音小了很多,像是在忌惮什么。声音虽小,但还是字字传入洪连耳中。
只听那丫鬟神神秘秘道:“今天是廖仕伟的头七,今天夜里肯定还会回来的。要不然你以为账房先生怎么突然换掉了,那人是个厉害的道士,今日来捉那鬼的……”
另一丫鬟像是被吓到,连忙打断:“好了好了,你别说了。大半夜的,怪慎人的,你说着我老感觉那廖仕伟就伏在我身旁……回去了回去了,明儿个还要早起呢。”
话毕连忙拉着身旁之人往后院的住所走去。两人推推搡搡,慢慢便也远去了。
背上的斗笠突然一阵异动,洪连惊得身子一僵,想起那丫鬟所说,心里更加惊恐万分。
她最近已经被吓了好多次了,这要回头发现那廖仕伟的鬼魂正站在身后怔怔的望着她,她估计会被吓得昏过去。
缓一好一阵子她才敢回头,只见那斗笠……不知何时被树丛给勾住了,她轻轻地呼了口气。吓死我了……
好不容易解开了斗笠。她心里顿时郁闷万分,连连叹气,一直辛辛苦苦寻找之人早已经死了。那她怎么对得起那廖老伯,早些个天,就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不过,叶沉在此地也是因为廖仕伟之事她倒是有些意外,她原以为他是带哪个魂者回无区呢。
洪连现在大致都已经缕清了。七日前,廖仕伟等人就已经死了,死后的廖仕伟怨恨过重,挣脱了带他回无区的侍者,幻化厉鬼,找谭老爷来寻仇了。说明廖仕伟是被谭老爷害死的。而叶沉就是那个没看住人的侍者,又再次入阳世趁着还魂最后一天——头七,将廖仕伟带回去。
现在她的目的其实也和叶沉一致,找到廖仕伟,消散怨气,带回无区。毕竟也只能这样了,若廖仕伟幻化厉鬼最后魂飞魄散,廖老伯肯定也不想看到这一幕。
而叶沉肯定比他还清楚廖仕伟的事情,现在,真的可以和他一同行动了。
她立马转身,朝书房走去。
另一边,谭老爷按叶道士在书房和他所讲,换了件朴素外衣,在书房里佯装账房先生算账,衣袖之下还捏着叶沉给他防身的几张符纸。
而叶沉侧卧在谭老爷的床榻之上,和衣而睡。屋内漆黑一片,叶沉双眸微闭,怀中握住自己的灭秦剑,随时出鞘。
洪连看见书房还有灯盏,以为是叶沉未曾离开,便直接推门而入。
而那边的谭老爷看着这门突然大开,心里万分恐惧,现下无人,门怎么突然开了?!
额头紧张的冒汗,眼神害怕的躲闪着,手上的符咒蓄势待发,随时打算扬出去。
洪连也是一脸惊诧,怎么叶沉不在,那谭老爷到悠闲的做起账来了。更怪异的是,还换了套穷酸的衣服,难不成此举和以往书生悬梁刺股一般,也有激励人心,发奋挣钱的功效?
她慢慢向谭老爷走去,只见他一脸惊恐的看着门口,瑟瑟发抖。
原来是被自己推门而入吓到了。
转念又想到,现下他如此害怕,肯定问什么答什么,定会说实话。廖仕伟到底怎么死的,应该可以从他口出得到。
她转身又去把门给关了。
这下谭老爷坐不住了,从座椅之上滚了下来,全身颤抖,朝四周空气求饶道:“仕伟啊仕伟,我知道是你,之前是我不好,钱财迷了心智。你放心,往后我会给你烧很多很多纸钱……”
“你回去吧……别再来找我了……”
“你的尸体我己经厚葬了,连其他人的……也一同风光大葬了,你回罢……”
“回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