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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念夏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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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澜的手落在容珩脸上,带来一阵粗粝的触感。

    容珩想起她手掌上的伤,眉心动了动。

    近在咫尺的少年半阖着眸,眼底是温润的水光,滚烫的鼻息一点点蹭着,像是幼兽在窸窸窣窣的舔舐。

    顾澜含糊不清的呓语:“不就是解毒吗......”

    容珩睁大双眼,为了防止顾小侯爷倒下去,他贴心的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已经尝出顾澜一共喝了三种酒,桃花醉,杏花村,梨花酿,顾澜才亲够了,放下紧扣容珩的手臂,倒进他的怀里。

    “谁说我不行的......”

    顾澜念叨着,若不是她没力气了,她就脱裤子把腰带掏出来。

    温热的身体出奇的软,容珩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如顾澜一般年纪的少年,身子都这么软的。

    容珩紧盯着她,一开口,声音比往日喑哑许多:“顾澜,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本以为顾澜是将自己当成了刚刚的杜若,可是,她那一刻,分明在说什么解毒——

    顾小侯爷听见他的问话,懒洋洋的抬起头,睁开清浅的眼睛,她的眼神飘忽而慵懒,微微上挑的眼尾微红,仿佛藏了一抹勾人的刀子。

    容珩的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了一下。

    顾澜凝视着容珩的唇,回味着刚刚的滋味。

    甜甜的,软软的,凉凉的。

    蓦地,顾澜又小鸡啄米似的轻轻碰了一下,放肆一笑,说:

    “珩兄,你这嘴唇......可比我家子衿的嫩。”

    容珩:......

    她知道自己是容珩。

    她当这是在开玩笑?

    她居然还亲过子衿?

    容珩感觉体内升起一抹炙热的火,见顾澜似醉非醉的样子,他放下了骄矜冷傲的样子,深沉如墨的眸中透着毫不掩饰的贪婪欲望,一点点湮没他黑色的瞳仁。

    近在咫尺微张的红唇,仿佛在散发着无声无息的诱惑。

    忽然,顾澜低下头,埋首于容珩的颈间,深深的嗅着,像是在闻着什么味道。

    她只闻到了容珩本身的气味,躁动的心一点点安静下来,轻声道:“我睡一会儿,亥时叫我,长乐县主的生辰还未过呢。”

    容珩道:“我怎么叫——”

    他没说完,怀里的人已经陷入沉睡,细细的喘息鼾声很快传来。

    容珩一个人僵硬着身子站了一会儿,想了想,自己也不能一直这么站下去,而这里明明是青黛的房间。

    他深吸一口气,将顾澜拦腰抱起,大步走出了房间。

    青黛和杜若还在门口守着,见容珩抱着顾小侯爷走出来,面面相觑,震惊的捂住嘴巴,怕自己一不小心喊出来。

    这两名少年一个俊朗冷傲,一个清秀俊美,而冷一些的那个,此刻却抱着另一个人,动作那么温柔,神情那么暧昧......

    这是她们该看到的吗!妈妈,她们不会被灭口吧。

    在容珩离开后,念夏的身影翩跹而至,看着他的身影啧啧称奇。

    “坊主!”

    “妈妈——”

    两人连忙行礼,态度要比之前对待香橼尊敬许多。

    鹊坊开得大很大,坊内有三个鸨母管事,之前的白衣女子香橼是一位,眼前的念夏是一位。

    但念夏不止是鸨母——这所鹊坊,就是念夏所建。

    鹊坊的女子会学习琴棋书画,是念夏找人教习,而鹊坊初建的时候,都是念夏手把手教导她们的。

    念夏体内中的毒还没全好,此时比往日更添几分媚意,连同是风尘女子的青黛和杜若,都不敢看她的的眼睛。

    “今日之事,你俩可得管好自己的嘴。”

    “自然,”两人低声应答,青黛则忍不住好奇的问,“坊主,这两位,究竟是何人?看得奴心惊肉跳。”

    念夏执着一只绣着芍药的绢帛团扇,红唇轻扬,道:“定远侯嫡子顾澜......和咱们坊内新招进来的小兔爷儿。”

    说完,念夏悄悄巡视了一圈四周。

    她偷偷叫小五兔爷儿的事情,可不能让他听见。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中是同样的震惊和兴奋。

    “没想到顾小侯爷......居然有这等癖好,居然还被咱们鹊坊的兔爷儿收了,坊主,您真是厉害啊。”

    念夏叹了口气,想起之前容珩火速去找顾澜解释时的模样,轻摇着手中的锦绣芍药团扇,感慨道:“顾小侯爷是不是有这癖好还另说......我得担心,栽了的,怕不是小五......”

    到底是哪种喜欢,小五可没有回答自己。

    容珩径直将顾澜抱进自己在此处的厢房,将她背着的剑取下,动作轻柔的把她放到塌上。

    顾澜勾着他的脖子不肯动弹,直到容珩道了一声“听话”,顾小侯爷才听话的松开手臂。

    容珩坐在床榻旁的座椅上,深深的看着她。

    顾澜沉睡着,眉目舒展,双手放在身体两侧,看起来乖巧又漂亮。

    他喉咙有些发干,猛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不能再看下去了。

    刚刚只是个意外,顾澜显然并未当回事,还睡得这么香甜。

    此时离亥时还有一段时间,容珩皱着眉头,直接唤来游鹰。

    “主子,有何吩咐?”游鹰问道。

    “之前给念夏找的冰,再拿来一些。”容珩望着屋门,低哑的说。

    游鹰一下子愣住了,冷漠脸浮现出几分担忧与愧疚,低声道:“可是坊主的毒还没解?都怪属下,若属下昨天没出门,坊主也不会被下毒......”

    容珩抬起眸子,黑眸之中,是灼灼的火。

    “我泡。”

    “哦,那就好.......啊?”

    游鹰点了头就要离开,忽然反应过来,可是,看着容珩阴沉的面容,他默默地放弃了询问。

    主子这个样子,好像也中药了......但不应该呀?

    须臾,容珩在另一间屋子泡上了冷水。

    冰水浇在他身上,将他眼中燃起的火苗一点点浇灭,让他的理智回笼。

    可是,顾澜亲吻他那一刻的画面,却无论如何,都在眼前挥之不去。

    “弟弟......”

    容珩低声呢喃。

    顾澜是弟弟。

    是他认定了要保护的人。

    自己应该推开顾澜的,她还是个孩子,若是误会了该怎么办......他当时为什么要扶住顾澜的脑袋!

    容珩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对着头浇了一瓢冰水。

    他要么明天亲一下容朔,看他是什么反应?然后学习一下,怎么做个好兄长?

    而念夏,却走到了顾澜的房门口。

    游鹰正按照容珩吩咐守在房门外,见念夏来了,鹰隼似的眼眸闪过一丝温和:“坊主。”

    念夏眨着眼睛,眼神很复杂,问道:“这里面没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游鹰奇怪的问。

    “就是......容珩或者顾小侯爷的声音。”

    游鹰挠了挠头,回答:“主子将顾小侯爷放下就跑去了隔壁,他好像中毒了,要了您的冰水去泡,至于顾小侯爷,她应该还在睡觉。”

    “噗,泡冰水?真有他的——”念夏差点笑出声来,“他是不是不行。”

    随即,她又开始焦虑。

    容珩被一个喝醉的顾小侯爷挑起了火......

    她到底该高兴,终于确认小五是个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还是该担心——

    容珩的确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可顾小侯爷,是个男子啊!这做的是什么孽!

    念夏心中纠结的要命,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得为容珩试探一番。

    “小侯爷喝醉了,我来照顾他,你去给容珩加点热水,告诉他,那水真的很凉,没病就别瞎泡,要是真难受,不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吗?”

    游鹰疑惑的问:“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是什么意思?”

    “你告诉他,他懂。”

    念夏说着,就要推开房门走进去。

    游鹰下意识拦住,轻声劝道:“坊主,那个顾澜的确喝醉了......可是,您的药毒性未解,还是多休息休息,就让属下来照顾她吧。”

    念夏抬起眸子,眼眸缠绵而勾人,淡淡的说:“我就是要找这小童子鸡解个毒,又如何?”

    她的话听起来无谓而随意,仿佛随口的玩笑,游鹰却知道她是真的能做得出。

    游鹰的眼底划过一丝钝痛,沉声道:“主子说了,这三日您不能......待客。”

    念夏轻轻地摇晃着手中的团扇,这张艳丽妖冶的容颜好像永远都带着魅惑的笑,青葱似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游鹰结实而宽厚的胸膛。

    “游鹰,你跟我多久了?”她俯下身,在他耳畔问道。

    游鹰的呼吸微微凝滞,念夏靠的太近,那低声细语仿佛贴着自己唇边传来,透着檀香的口脂,似乎要印在他的下巴上。

    游鹰猛地闭上眼睛,单膝跪地,肃然道:“六年零二十三天。”

    念夏没想到他记得这么仔细,惊讶了一下,道:“你倒是记得清楚,六年,那真是很久了。”

    “是坊主您给了属下一口饭吃,主子救了属下一条命,属下的命,是您的,也是主子的,属下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游鹰低着头说,他仰起头,便能看见那令人目眩神迷的容颜,也就暴露了眼底深深的爱慕,所以他不能仰头。

    念夏笑了,有别于寻常女子的沙哑声音,更是勾魂夺魄:

    “你怕什么?抬起头,看我。”

    “不,不是怕。”游鹰抬起头,呆呆的看着眼前美艳似妖的女人,努力克制着眼中的恋慕,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线。

    念夏微微低头,声音缥缈如云烟雾气,芙蓉面上染着淡淡的嫣红,越发魅惑入骨:“念夏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看我的,都是想睡我的,游鹰,你不想吗?”

    游鹰觉得主子说的没错,他是个蠢人,此时听着念夏的话,觉得心里刀剜似的难受,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咬紧牙关,眼眶微微发红,扣在地上的手背暴起青筋。

    念夏看着他这幅样子,摇了摇头:

    “你若是想,又不是没有机会,我是老鸨,也是娼妓......今日若小五不在喜鹊街,毒解不了,与其便宜了那下毒的穷书生,说不定我就找你了。”

    “属下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愿?还好容珩碰巧在这边,否则,还得玷污了游鹰你的清白身子。”念夏开玩笑似的语气。

    他只是觉得念夏说的不对。

    他喜欢念夏,不管她是什么人,是风尘女子还是公主郡主,都喜欢;

    不管她是不是所谓清白的,都喜欢。

    喜欢到不敢触碰,听她那么说自己,他只觉得无尽心疼。

    游鹰猛地抬起头,眼中一片猩红,一字一句的低吼:

    “属下不想!谁也配不上您,娼妓又如何,在属下心中,您比任何人都干净!也比任何人都尊贵!”

    念夏怔了怔,望着跪在地上快要哭出来的男人,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张温柔而清秀的笑脸,耳边,响起了一声声轻快的话语。

    “公主,在掖庭又如何,在荷儿心中,您永远是这世上最尊贵,最干净的人。”

    “公主,这是奴婢和五殿下一起为您做的蜜枣糕,您从前最喜欢吃了。”

    “公主,奴婢死了以后,您就忘了奴婢吧。”

    她如何能忘,她会一直念着。

    那个替大燕公主死去,死后,还要背负背主骂名的宫女,名叫夏荷。

    念夏的夏,是夏荷的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