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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是个喜庆的月份,尽管周锦霖会思念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亲朋好友,尽管卫卓会无比怀念上辈子曾经度过的美好时光。
但日子不会管人的伤春悲秋,时间走的很快,转眼除夕已至。
华青坊终于在周锦霖的每日爆肝下成功推出了十二生肖系列,被充州人一通疯抢。
按照规矩,工匠们回家放年假去了,等到初六才回来准备元宵灯会的事,周锦霖也难得松下来,拉上柳丽鸿一起包饺子。
柳丽鸿只有在周锦霖面前才展示出春节时应有的柔和放松,毕竟父母都不在的人对春节总归有点难过——周锦霖当然理解她的感受,但是不能说。
周锦睿这个捣蛋鬼也被陈云容强押着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周锦睿最近有点疏远周锦霖,平时看不出来,等到周锦霖放了假,在家里帮陈云容预备年货的时候,那简直整天找不到他。
可能是原主的事吓到他了吧。周锦霖想。
不过也好,她真的不想和这个小孩子打太多交道,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体已经够对不起他的了。
不过,她会接替他姐姐好好爱他。
“姐姐,你为什么不包金豆子啊?”周锦睿有点不情愿的问她。
“你还小呢,傻瓜。”周锦霖往他的额头上戳了戳,“回头吞下去了怎么办?”
周锦睿对此非常不满意,对自家姐姐张牙舞爪,气的鼓起了腮帮,活像只炸了毛的小狮子。
柳丽鸿被两姐弟逗得笑了起来。
还是有家人好,但若是没有,朋友也算聊以慰藉了。柳丽鸿如是想。
柳丽鸿笑得开怀,周锦霖却对自家弟弟无话可说:“周锦睿,你这么凶干什么。”
额,听上去有点像情话哈,还有点像撒娇。
周锦霖咳嗽一声,选择性遗忘了刚刚自己说的话,将话题扯回正轨:“丽鸿姐,你说那个玻璃灯笼,是不是太前卫了点?”
周锦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自信严重缺乏,干什么事都思前想后老半天,最后心一横干了,又发现这是白担心。
柳丽鸿对此见怪不怪,顺坡下驴似的安慰道:“嗯,我觉得都可以。”
周锦霖:“······”
你这安慰等于白安慰,简直和我高中同位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锦霖默默决定不要陷进那薛定谔的不自信里。
毕竟周围人也不会给自己点实质性的安慰,哈哈。【强颜欢笑.jpg】
周锦霖内心那叫一个忧伤。
白露端来了几盘糕点,周锦睿对甜食兴趣平平,于是将盘子推给周锦霖:“姐姐吃。”
周锦霖拿起一块枣泥糕塞进嘴里,枣泥甜而不腻,很对她的胃口,她又捡了一块白糖梨酥塞进柳丽鸿嘴里:“丽鸿姐尝尝。”
柳丽鸿仔细品尝,果然好吃。
这时,陈云容的声音传来:“怎么了?这样热闹。”
陈云容因为居孀,虽说是新春佳节,但也仅仅在月白绫袄外头罩了件缥碧色妆花褙子,下身素白挑线裙子,秀丽的面容上只是用胭脂淡淡扫了几下,却依然有种岁月难以磨灭的美。
如果说周锦霖是娇艳又不不失洒脱的山茶,那陈云容便是空谷中兀自盛开的幽兰。
默默观察母女俩面相的柳丽鸿表示:周锦霖应该更像父亲多一点,但眉目轮廓中有一点母亲的影子——这大概是周锦霖五官那一点“奇异的脆弱感”的由来。
周锦霖周锦睿姐弟喊了一声“娘”,柳丽鸿则叫了一声“伯母”。
“不必多礼,”陈云容脸上是柔和的笑容,“你们小辈玩吧,我在边上看着就行。”
正月里不许动针线,陈云容平日里打发时间的东西也碰不得了,索性过来找几个小辈。
柳丽鸿接过了话头,笑道:“听闻伯母围棋下得不错,不知丽鸿可否讨教一二?”
陈云容是听女儿说过柳丽鸿的,闻言便笑着说:“那自然的。”
跟着陈云容来的连翘连忙取来棋盘等物,两个人便对起了弈。
周锦霖不大会下棋,便和周锦睿探讨起正月的花灯如何做的问题,周锦睿的兴趣似乎被她带动,话也多了不少。
说到高兴处,周锦霖干脆叫霜降取了个小巧的白萝卜,又拿了个刻刀,一板一眼的刻起了萝卜灯——当然她自己是一窍不通,但架不住原主的心灵手巧。
周锦睿就在一旁继续研究着周锦霖给他的数学题,好像毕竟每年姐姐都会给他刻一个萝卜灯,他都习惯了。
周锦霖看到他的神情默默叹气,周锦睿毕竟是个孩子,这个小傻瓜还不知道,那个每年给他刻萝卜灯的姐姐已经悄然死在了那个夜晚的怀恩伯府,现在住在这个躯壳里的只是个没有故乡的陌生人。
周锦霖这个人,只有在热闹中,才会咂摸出那么一点点寂寥。
她并不知道,在她埋头于刻萝卜灯的时候,周锦睿抬起了头,静静注视着她。
他已经察觉到姐姐似乎不太适应他的依赖,想给她一点自由空间,只是,就在他抬起头的瞬间,他注意到了姐姐的眉宇间有一丝寂寥。
满屋热闹,她在寂寥什么呢?
周锦睿突然想起一句唐诗,或许有点文不对题——“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他这几天躲着姐姐倒不是为别的,只是看了几本志怪小说,上面说了一些夺舍之类的事,而且他觉得姐姐不太像以前的姐姐了,难道姐姐被夺舍了?
小孩子的心里有千重万重的疑问,又不敢和母亲说,更不敢问姐姐。
可是,看到周锦霖眉宇间的寂寥,周锦睿突然觉得要是姐姐真的被夺舍了,也没什么关系。
何况,应该······不会吧。
大蓟的风俗,过年要放焰火。
于是,吃年夜饭的一家人,就听到了许许多多的炮竹声,噼噼啪啪的声音诉说着过年的喜悦。
没有回京城的卫卓,也看到了充州的焰火。
他回忆起自己曾经游学天下,可是过新年的时候从未感到过这般难受。
那不是他的家,卫卓想,那不是。
他记忆中最美好的除夕,是母亲还在的时候,母亲把他拥在怀里,带着他看京城的焰火,他还依稀记得母亲手腕上明亮的金镯子。
可惜后来母亲去世,这样的除夕便再没有过了。
不过还好有师父和师兄,他游学的除夕过得从来不寂寞。
但是真正让他觉得难受的,是十五岁那年,碰巧游学到了京城,又是除夕,师父就让他回去见见父亲。
可是当他牵着马走到太傅府的大门,听到了里面的喧嚣和热闹,他突然不想进去了。
父亲已经续弦,有了新的家庭,他是多余的那个。
于是那年的除夕夜,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门外站了一夜,听着焰火和欢乐的声音,直到天将破晓。
所有人似乎都把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