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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家族里姐妹多,季小姐从七八岁开始就知道带着不同的面具对待不同的人,但是不管何时得罪过她的人,她总有各种法子报复回来。
她原本对方铮跟冯轻并无恶感,可方铮竟见死不救,想到晕船的那几天,落水后浑浑噩噩的几天,季小姐恨不得将方铮跟冯轻千刀万剐,可这两人身后还跟着四人,且这方铮看起来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但是她总有法子让这两人付出代价。
有些人便是如此,心性凉薄,记仇不记恩,这样的人若是遇到,最是应当敬而远之。
这也是为何方铮不愿冯轻跟此女接触的原因。
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季小姐到底还是年幼了些,她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人外人。
方铮并未捡起地上的银票跟银锭子,他扫过几个目露贪婪的人,而后环顾一圈,问道:“我们想去牙行,不知道哪位愿意带路?我将付给他十两银子。”
这下不光周围的行人惊了,冯轻跟宋镖师几人同样是惊诧,随即又松口气,宋镖师暗道,方公子果然是高,恐怕方公子已经计划好这五百两银子怎么花了,且他还会让满街看到这一幕的人都知晓他将这银子花在哪。
既然那位季小姐将银子送到他们手上了,还不容拒绝,那么他们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听能平白赚到十两银子,街上的行人都沸腾了,纷纷举着手上前。
“我知晓牙行在何处,不如我带几位去。”
“我家就在牙行旁边,还是我带你们去吧。”
“谢老三,你可拉倒吧,你家在西街,我咋不知道西街还有牙行?”有人毫不留情地戳穿前头那人的谎话。
“咱建洲光牙行就有四个,东街一个,南街一个,北街两个,公子此刻身处南街,往西再拐两个弯就到了其中一个牙行,不过南街牙行做的是人口买卖,不知公子去牙行想做什么?”
跟旁的不停推销自己的人不同,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小胡子男子站在方铮身后,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朝前挤,不过他站的位置也是巧,在方铮的右后方,说话恰好能传入方铮耳中。
方铮要寻的正是这种懂行的人。
“我们想租车。”正如宋镖师预料的那样,方铮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不知五百两租能两辆何等规制的马车?”
五百两这就花出去了。
众人一阵唏嘘,有人羡慕地看着方铮,有人唏嘘,也有人觉得这公子年纪轻轻,怕是脑子不太好,这么大手大脚的乱花银子。
当然,还有几个扼腕心痛的。
外地人,身带巨款,正是最好下手的对象。
可这巨款眨眼就被花出去了,他们还怎么下手?
难道让他们去打劫两辆马车?
“这就要去北街了,北街那两家当中的其中一家是建洲最大的牙行,除了买卖外,租赁也是最广的,这牙行掌柜的也是个实诚人,咱们建洲当地的大户人家想要买卖丫鬟奴仆,多是去这家。”
方铮没应声,而
是看了一眼宋镖师。
“那就劳烦这位仁兄了。”方铮已经出了主意,接下来的事自然就交给宋镖师了。
赚了十两银子,此人也不见明显喜色,“在下定会尽力。”
临走之前,方铮看了一圈街上的行人,朝众人说:“今日这五百两银子多亏了季家小姐,没想到季家对公子小姐竟如此娇宠,五百两银子都能当街随意送出,若是有机会,我等定要上门,好好感谢一番。”
方铮一席话就将众人的注意力转到了季小姐身上。
行人议论纷纷。
作为过路人的方铮或许不清楚,可建洲没有人不知道季家的。
季家众所周知不是因着富贵,而是清贵。
季先生收学生不看家境,只看学生天赋,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得了季先生的青眼,甚至都不用付束脩,便是富户官宦人家的公子,束脩也都绝不会多收一两银子,是以,季家一直给建洲百姓的印象便是清贫,却不乏贵气,百姓俱都仰慕。
而方铮一席话不光是坑了季公子跟季小姐,还坑了整个季家。
这些自诩清贵的人家,对子女教养比一般富户要严苛的多,除了大日子,及换季必须要置办衣裳外,其他时候除非是长辈赐予,否则这些小姐一年能得到的衣裳首饰都是有定数的,更何况是银子,丫鬟小厮每月都有定量月银,小姐公子自然也是一样的,按方铮猜测,这季小姐每月最多能得到月银最多十几两。
这十几两的银子她自己花用外,还得打赏身边的丫鬟,及其他用途,若这么算,季小姐这随手拿出来的五百两银子起码得攒上七八年,甚至更久。
这些事也都不是秘密,街上自然有明白人,即便还有许多不明就里的,被明白人这么一提醒,也都恍然大悟。
看来这季家远不如宣扬的那般清贵,这里头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多着呢。
这时候的方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跟蝴蝶扇动了一番翅膀似的,引起了好大一番变动。
这人果真是能干事的,他领着几人去了牙行,还帮着方铮几人跟掌柜的交涉一番,最终租了两辆马车,至于车夫,则是牙行里手艺数一数二的。
马车是直接到京都的,这也省了许多事。
宋镖师几人走了这么多镖,还没有坐马车的待遇,更何况是这种超级奢华的马车,真是超出他们的想象。
不过几人的兴奋在过了半日后渐渐就消散了。
“这马车固然乍坐是舒服,可半日过去了,就开始腰酸背痛,且马车里头再宽敞,坐四个大男人还是有些挤的。”
“我原本觉得坐船已经够难受的,可没想到这么好的马车坐起来也不舒服。”最先忍不住的就是小金了,他稍微伸展了一下胳膊,胳膊咔嚓响。
李师傅笑,“我看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马车咱们一辈子走坐不起,就是坐得起,怕也是舍不得的。”
“倒也是,嘿嘿。”金护卫小心地摸着马车中央的小几,这小几都是紫檀木的,还有这杯子,实在是小巧精致,他都不敢碰,生怕碰碎了赔不起。
不光是
宋镖师几人受不了,长时间坐在马车里,便是冯轻跟方铮都是浑身不舒适的。
当冯轻第三回掀起车帘朝外看时,方铮伸手,替自家娘子捏捏颈间,“娘子若是不舒坦,不如下去走走,正好为夫也觉得憋闷。”
哪怕坐在马车里,无旁人看到,方铮仍旧是正襟危坐的,只替娘子揉捏,或是想要抱着她时才会稍微放松些。
冯轻倒是从方铮面上看不出疲惫,她摇头,“眼看天快黑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下面一个镇子,不如就再等等吧。”
“就依娘子的。”
这般走走停停,第四日午后,几人总算感到了京都。
这可是古代的首都,原本冯轻对此处并无特别向往,只是在心里惦记久了,竟然真有几分好奇,远远见着厚重的宽阔的城门,冯轻也忍不住惊叹。
后世电视剧中拍摄出来的效果远远没有亲眼见着震撼。
倒不是说这城门有多华贵耀目,而是整个京都让人看着便心生敬畏。
他们走的是南门,与京都相较,无论是荆州还是建洲,都不值一提。
城门分别有六个守卫,进出城门都要排队,不过此时是半下午,进城的百姓不多,出城的多些。
即便这样,马车仍旧排了约莫两刻钟便轮到他们。
进城需要登记姓名及缴税。
“相公,咱们去哪?”冯轻又伸着头朝外看,她惊叹道:“这路可真宽。”
也不怪冯轻大惊小怪,这路可是近两年她见过的最宽敞的,冯轻目测了一下,这路宽的可以并行起码八辆马车,还不包括两侧行人。
“去找强子哥。”方铮回道,“以后我们在京都时日还会很长,娘子若是喜欢,以后为夫陪你出来。”
“等相公考完试再说,强子哥知道我们今日到吗?”冯轻知晓方铮跟龚强一直在通信,不过他们这段日子在路上,又逢大雪,耽搁了几日,龚强怕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哪日到。
“应当不知晓,我们直接去找。”
毕竟是外地人来的京都,又人生地不熟,哪怕有方铮出主意,龚强也不可能在主街租到铺子。
马车出了主路,左拐又拐,看的冯轻眼花缭乱,最后她也懒得记路,只专注看周围的景致。
自然是主街最繁华,拐了几个弯,穿过几道巷子后,商铺虽不及主路上那般雕梁画栋,却也是别有味道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停在一处街心。
这街道与清丰县的街道看着倒是差不多。
“三郎?”这几日一直守在门口的龚强站起身,朝马车走去。
“强子哥。”方铮难得的露出一抹笑来,他下了车,又牵着冯轻,让她踏着凳子下来。
冯轻跟着打招呼,“强子哥。”
“三弟妹,许久不见了。”
差不多一年不见了,龚强与之前差别挺大,不光是皮肤白了些,就是身上的狠劲都少了许多。
方铮跟龚强介绍了宋镖师几人。
虽在外人面前龚强比往日老成了些,不过在面对方铮跟冯轻时,仍旧如原来一般。
宋镖师几人也是性情中人,与龚强一见如故。
“我数着日子盼望你们来,你们可算是来了。”这七八天他天天蹲在铺子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过路马车,想着有一辆能在他面前停下,今天可算是让他等到了。
“强子哥辛苦了。”方铮很感激。
龚强摇头,“这有什么辛苦的,你们来了就更好了。”
初来京都日子自然不太容易过,苦日子他过过,他最不擅长的是与人打交道,好在有三郎在心里教他,这才慢慢做顺手。
一年未见,他们兄弟也不见生疏,龚强招呼几人进屋。
铺子是做绸缎生意的,卖的也不是顶好的绸缎,更多还是棉布。
“相公,你之前没跟我说是做绸缎生意的。”冯轻歪着头,皱皱鼻子,虽不至于生气,总归心里有些憋闷,她定定看着方铮,等他一个解释。
捏着娘子的手心,方铮笑道:“为夫只想给娘子一个惊喜。”
这绸缎铺子里可以卖成衣,之后无论是改成绣品铺子,还是新开一家都是极方便的。
闻言,冯轻心头的憋闷一扫而空。
原本以为每日跟相公在一起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没想到平日不声不响的人竟能为她做到这些,也顾不得有人看着,冯轻抱着方铮的胳膊,水润的眸子看过来,里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我喜欢这个惊喜。”
望着冯轻这个笑,方铮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成。
铺子里除了龚强外,还雇了一个伙计,是个长相清秀,伶牙俐齿的年轻人。
得知真正东家竟然是眼前这个长得实在太过好看的夫人,伙计激动的话都说不顺了。
再看站在冯轻身侧的方铮,及方铮投过来及冷淡的视线,伙计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知晓分寸却是难得的。
伙计很快收起眼底的惊艳,恭敬地朝两人拱手。
龚强让伙计顾着店铺,他领着方铮跟宋镖师去了后院,车夫则从后门进去。
前头看不出来,一进后院,冯轻才发觉这里比想象的宽敞,在寸土寸金的京都,能买到这样的院子实在是难得。
冯轻原本想着需要另外买院子,看着后院还有不少房间,至少暂时他们无需再花费银钱买院子了。
院子里一共有六间房,除了一间用来做小厨房外,另外五间有四间是空着的。
龚强只住在最角落一间看不到光照的房间。
“强子哥,你无需如此。”方铮叹口气,龚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逼迫自己。
“这里真的很好,房间也是干燥的,还冬暖夏凉。”对比曾今在船上住的阴暗逼仄的角落,如今真的已经超出他的想象,莫说住在这房间里,就是让他夜间随意在铺子里卷着被子睡他也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