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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的风果真是特别的凉。
尤其是身处这样荒僻的地方。
“为什么救我?”褚培源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眼前一个模糊的黑影。他的意识没有被彻底丧失之前,他记得有人闯进天牢,杀了不少羽林卫,将他救出来。再然后,他就昏了过去,若不是风这样凉,恐怕还不会醒。
“你不是一直在找我么!”她开口的那个瞬间,清晰的看见褚培源的眼睛亮起来。
“是你,来惜,你终于回来了。”褚培源不由激动起来,他挣扎着想要去拥抱她,才发现自己被紧紧的绑着。“来惜,你这是……”
女人走到他面前,索性坐在地上,与他肩并肩。“你这么急切的想要找到我,是为什么?”
“为什么?”褚培源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皱眉道:“我担心你有事,皇后的人去了外宅,我怕她会对你不利。再说,好不容易和你重逢,我不想失去你。往后的日子,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来惜,不,瞿愉,我不想也不能再失去你一次,所以无论是皇后,还是褚家,还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以成为阻碍我们在一起的绊脚石。”
女人听了他的话,低着头,双肩轻轻颤抖。
“你别难过啊。”褚培源想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只可惜被绑的很紧,他根本就挣脱不了。“先给我松绑好吗?”
她抬起头,眼睛里却只有笑意。那是一种讥讽的笑,是耻笑,好像她看见的人根本就是个傻子。
对上了她的眼眸,褚培源有些吃惊。“你……你怎么……”
“我怎么不是在哭对吗?”她轻轻勾唇,眼底只有一片冰凉:“我为什么要哭?我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褚培源,你当初说过要娶我,你做不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必要留在你身边?跟你在一起,你能给我什么?四海为家的流浪生涯,还是躲避褚家皇家亡命天涯的不安稳?”
“瞿愉……你在说什么?”褚培源能听清楚她口中的每一个字,但连贯起来,他实在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褚培源,我想告诉你,我不会跟你在一起。”她眼神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说的格外铿锵:“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不,换句话说,我曾经想要嫁你,但只是曾经。”
“瞿愉……”褚培源一脸惊慌的看着她:“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放开我,我……”
“你听着。”她语气略微沉重,脸色也紧绷的厉害:“你对我的好,虽然我不稀罕,但也不想你白费心思。所以,在你死前,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
褚培源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我是苍怜,苍天见怜的苍怜。我是当今太后的暗哨,是细作。接近你,是太后交给我第一个任务。因为当时先帝的凤位就藏匿在褚家,太后命我必须查出这个人的身份。于是,我化名瞿愉,利用你完成这个任务。皇后的母亲岑夫人,便是我揭穿了她的身份,太后才得以除掉这个眼中钉。而从头到尾,你的存在,不过是帮我达成这个目的的一步棋。我得谢你,是你让我能从众多细作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太后最信任的人,得以重用。”
“你说什么……”褚培源脑子里嗡嗡作响,那张熟悉的脸,那张让他魂牵梦萦多年的脸,此时此刻看起来,竟然如此的陌生。
“我诈死,也是完成任务之后必须的交代。”苍怜笑吟吟的说:“因为接下来,太后交代我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接近当今皇上,她的亲生儿子,我化名姿瓈,再一次凭借我的美貌和手段,顺理成章的完成了太后交代的任务。只是这一回,我没能全身而退,我喜欢上了皇上……”
“瞿愉,那你把我当成什么?”褚培源颤抖的厉害,最心爱的女人,用刀子在他欣赏剜了一个洞,鲜红的血水不停的往外冒,他已经感觉到濒临死亡的恐惧。但更多的恐惧,源自于她。
“我不是说了么,当初接近你的时候,我有想过做褚家少将军夫人。可是你们褚家的人,一个个嫌弃我的出身,觉得我不配和你在一起。介意我深陷风尘,但那也只是我掩饰身份的手段。从你们身上,我看见了人情冷暖,我尝到了苦涩和绝望。嫁给你,便要遭受这样的白眼,而你,连自己的家人都无法掌控,更别说和我的未来了。你有什么能力保护我,不再被太后差遣?兴许旁人眼里,你是个年少有为,家境殷实的翩翩少年郎,可在我眼里,你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
说到这里,苍怜不免有些激动:“这一次,我再回到你身边也好,你也只是给我买了一座外宅。甚至都不敢唤我瞿愉,自欺欺人的叫我来惜!说真的,褚培源,我听到你的声音就觉得恶心。若不是我被太后追查,朝不保夕,我才不会甘愿做你的小妾,被你养在那种地方讨你欢心。这也是我为何一直不肯让你碰的原因,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别再痴心妄想了。”
褚培源忽然想起岑慕凝的话,哑然失笑。“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傻子。”
“是。”苍怜毫不犹豫的点头。“你就是个傻子。若不是你肯接纳我,也不会让我查出皇后的母亲是凤卫,也不会给我立功的机会。我原本是想让你到死都蒙在鼓里的,可是一想起来你带给我的屈辱,我就不得不让你知道真相。”
“我带给你屈辱?”褚培源咬着牙,艰难的问出这句话。
“我再不济,也是要当皇妃的人。跟着你,不但见不得光,还险些被皇后的婢子用银子打发。你真的以为这世上只有你对我好吗?殊不知,你的好伴随而来的只有羞辱,轻视,我每一次看见你深情的望着我,我就恶心,想吐!褚培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
褚培源的眼泪顺着眼角滚下来,他咬着唇,艰难的说:“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既然已经想要我的命,为什么不让带着过往的美好离开人世?”
“因为我恨你。”苍怜冷了脸:“除了太后,这世上就只有你知道我是瞿愉。而除了你,再没有人看见我无路可退,必须要利用你存活的卑微。所以你必须死。”
“动手吧。”褚培源已经绝望了,他不想再听这样无情的话,此时此刻,他心中就只有愧疚。愧对褚家,愧对岑慕凝,愧对他自己这这一生。
“别急啊。”苍怜看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好笑:“玉树临风的褚少将军,竟然也有求死之心。你可知道你这样子看上去有多么的滑稽吗?”
“瞿愉,你难道就这样铁石心肠吗?我对你的好,你真的就没有半分感念?”褚培源有些不甘心的问。“难道我给你带来的真的就只有屈辱吗?再没有别的?”
“当然也不是。”苍怜笑眯眯的看着他,轻轻抚了抚他的脸庞:“没想到你终究还是会再帮我一次。你的死,可以挑起褚家与皇家的矛盾,让皇后失去后援,更能制造一个绝佳时机,让我重新回到皇上身边。这么看来,死了的你,比活着的你更有用。褚培源,你最大的不幸,就是你眼瞎,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都不会分。所以,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蠢。”
手腕一转,袖子里的匕首就顺利的滑落掌心,苍怜含着笑毫不留情的戳进了他的心口。“天亮,你的尸首就会被抬进擎宣殿。我不会让你白死的,你放心。”
也不知道是疼,还是冷,褚培源颤抖着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苍怜嫌弃的拔出了匕首,把手指上沾染到的血都蹭在他的衣服上。“早点死早点了结,否则来日我成了皇上最宠爱的女人,你却跑来皇上面前胡言乱语,诋毁我的清白,那可怎么办?这天下都是他的,他又怎么可能任由别的男人曾经沾染过他的女人。嫁祸你与皇后欢好没能成事,那就只有要你的命。”
话说完,她用力在褚培源身上踹了一脚,欢快的离开了这里。
“啊!”岑慕凝猛然坐直身子,手拂过桌面,茶盏掉在地上摔的稀碎。
冰凌和青犁都被惊着,连忙进来看。
“娘娘,您没事吧?”青犁担心的不行:“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您还是去床上睡会,老这么熬着伤身子啊。”
“我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却好像梦见褚培源出事了……”岑慕凝额头上都是冷汗,后脊梁的衣裳也湿乎乎的贴着肌肤,当真叫她觉得不舒服。“罢了,叫人把这里收拾了,再端盏茶来。”
“是。”冰凌召唤了个婢子过来收拾,又望了一眼天色:“都这个时候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究竟人会去哪呢?”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急匆匆的脚步声。
脚步声一下比一下近,也一下比一下沉重,岑慕凝的心突突的跳着,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噩梦成真了吗?褚家的好运气,怕是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