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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离着老远就看到了几个平时里总跟老三来往的闲汉,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跟师爷告了个罪,族长抢先上前几步,进了宁维则的小院。
看见院当中站着指挥的老三和老三媳妇,族长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正在“指点江山”的老三转过身去,看见是族长站在门口,呲了呲那口黄牙:“爹,您别急啊,等儿子卖了钱,回来孝敬您一半!”
“还不住口,你个逆子!”生怕吴师爷听到的族长冲上前去,抡圆了手臂,给老三来了一记响亮的大嘴巴。
“啪!”
老三登时被打蒙了,眼前金星萦绕,耳边苍蝇飞舞,一时间竟只能捂着脸呆站在原地。
吴师爷恰到好处地从小院外探了探头:“什么孝敬一半呀?”
一句话激得族长透心凉。
可没办法啊,为了儿子,族长只能腆着满是斑纹的老脸,对着吴师爷赔笑道:“师爷您可千万别见怪。这不是老三他们听说维则要搬家,特意请了人帮着维则干活来了。”
“那这跟一半有什么关系?”吴师爷抓着痛脚不放。
“这……来的都是老三的好友,工钱只收一半!另外的一半就当是孝敬我了!”族长扯起谎来,那也是头头是道。
被打蒙了的老三不认识吴师爷,一时又没听明白,依旧哭丧着脸委屈道:“爹,这不明明是咱们家的嘛,什么工钱不工钱的……”
老三媳妇看老三开了口,也赶紧往公爹身边凑了凑:“对啊,爹,这些都是我们请来抬木头的,不要工钱,打点酒吃顿饭就行。等会我们就把木头搬走,爹您赶紧去把家谱改回来啊,咱们才好名正言顺地分钱。”
族长捂了捂脸,这老三和媳妇啊,平时看着鬼精鬼精的,怎么这会子就不懂事了呢?
宁维则也捂了捂脸,偷偷笑了起来。人家是要么蠢,要么坏,老三他们两口子是又蠢又坏啊……
这一出好戏,韩经纶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憋着笑对吴师爷开口问道:“吴师爷,按咱们端朝律法,这入室抢劫可是重罪吧?”
吴师爷拈着下颌的胡须,特别威严:“那是自然。依律,夜无故入人家者,杀之无罪。”
院内老三带来的一伙人闻言都是一惊。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可能被称作师爷,难不成是县里的那位……
吴师爷顿了顿,看了看院内众人脸上惊恐又纠结的表情,继续说道:“县令大人之前有言,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嘱咐我们一定要依律行事。只可惜啊,现在不是夜里,不能无罪杀之。”
众人这会子也都明白过来了。那两个抬着木头走到一半的闲汉,一时间不晓得要继续往前走还是就地把木头放下。只见那二人满头是汗地僵在原地,双股颤颤,不知到底是累的还是吓的。
吴师爷又悠悠地开口:“虽然不能杀,可杖责恐怕是免不了的。让我算算啊,这十几根木头价值也差不多能有二三十两银子了吧?”
“师爷您说得对,按这几天的行情,差不多就是值二十多两。”韩经纶面不改色地烘托起气氛来。
“这可不是小钱啊!院里这十来个搬东西的人,依律最少也要杖七十。主犯少不得加上充军,徙三千里,发配边疆服役。”
吴师爷的话音刚落,那边抬着的大木头便梆当一下落到了地上。老三找来的狐朋狗友们一个个面如土色,呆若木鸡。有个胆气稍弱的直接是腿脚发软,瘫坐在地上,裤子上出现了一滩可疑的湿渍。
老三却是嘴唇颤抖,气迷了心窍,还想着负隅顽抗:“你算是什么东西,在这胡说些什么呢!还盗窃杖七十?看我不把你打成七十岁老掉牙!”说着,老三张牙舞爪地就往吴师爷那边一头撞了过去。
站在吴师爷身边的韩经纶突然伸出了手,像昨天一样,再次按住了老三的肩膀。只不过这次他稍稍用了些力——老三脸色惨白,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膝盖就像受了力的钢板一样一点点地弯折下去,最终跪到了地上。
看着老三还是一副作死的样子,族长舍下了老脸,扑通就给吴师爷跪下了:“师爷,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
虽然要拿捏老三这些人,可就让宁族长就这么跪着也不太好。吴师爷眯着眼上前一步,双手搀起了宁族长:“族长言重了。”
“想来老三他们也是一时想岔了,才干出这种事来。平日里他们可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呐……”族长眼含热泪,仰头望了望天。
吴师爷拍了拍族长的手背,话里却是带着刺:“族长此言有理,好一个安分良民!但,此事毕竟是入室盗窃,不如问问苦主的意愿?”
族长喟然长叹:“也罢,是我们对不起维则。维则,你看,能不能饶了你三叔这一回?毕竟咱们也是血亲,看在爷爷的面子上……”
宁维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族长,一言不发。族长心里有点发毛:“维则,你这么看着我,又是何意?”
“我是在看,你哪来那么大的脸!”宁维则冷笑着。
韩经纶和学徒们哈哈大笑,吴师爷的身体也一抖一抖的,憋笑憋得很难受的样子。
“维则,维则我错了!”老三媳妇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双腿发软,面如土色,竟是膝行着爬到宁维则面前求饶:“婶子也是一时糊涂,你就饶了婶子吧!求求你,求求你了!”
宁维则甩开老三媳妇的手,一脸厌恶地说道:“刘安福来报信的时候,你们就开始犯糊涂。这都三个多月了,还没醒过来?”
说罢,宁维则再也不理老三媳妇,转过身正对着吴师爷行了个礼:“师爷,院子里的人,大多是受人蒙蔽。这些人的过错,我可以不追究,让他们帮我把东西收拾好,就算是惩罚了。至于主犯,还请大人带回县衙。法律的尊严,不容挑衅!”
吴师爷点点头,心下满是欣赏。他原本也是打算抓大放小,既不失威信,又不失宽容,没想到这丫头和自己想的一样:“好一句法律尊严不容挑衅!就按宁姑娘说的办吧。”
说罢,吴师爷又转头问了族长一句:“宁族长,想必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吧?”宁族长被点了一句,方才想起这奚县令和吴师爷都不是什么善茬,刚上任就把镇上的富商、地主都拿捏得死死的。自己只不过是偏爱老三,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哪还敢再作死炸毛?
罢,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