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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的冬日一直很短,仿佛只冷那接连下雪的几日,便开始回暖。
河边的柳树上,都有些开始抽出嫩芽来,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而燕卿卿走在这十里长街上,竟还觉得周身如坠冰窟般寒冷。
她想到那两个宫娥说的话,脑海中呈现一幅画面。
天际昏暗的乱葬岗内,枯树一片,有数不清的乌鸦栖息在枝丫上,此起彼伏的鸟叫声中,一记婴孩的啼哭分外明显。
衬着阴森的气氛愈发诡谲,一刻,两刻,三刻……
婴孩儿的嗓子都开始嘶哑,可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始终无人听见。
待到人来时,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浑身被冻得青紫,鼻端早已经没了呼吸浮动。
生为人母,怎能如此狠心?!
燕卿卿紧攥着手掌,一路疾走至韩不周的暂住府邸。
府门大开,府上没什么闲人,除了门前一对看门的守卫,院子里一个修剪花枝的花匠,负责生火做饭的厨子极其下手,就只剩下个一言不发,惜字如金的侍卫青一。
燕卿卿进府,几乎一眼见到韩不周,后者正在练剑,正投入着,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但见他将碍事的衣摆提上,用腰间的腰带将衣角裹住,衬的腰身精瘦有力。
他手挑剑花,没什么多余的花样,三两下将对面的木桩削落了一层皮。
燕卿卿的视线顺势落到那木桩上,粗糙的木头,从外表上看应当是胡杨树,枯死的树皮被削落,露出里头分外干燥的树芯儿,光滑的如同打磨过一般。
韩不周的剑术九州里数一数二,燕卿卿已经见怪不怪,倒是陪在一旁的青一,向来冷静无波的眼底一丝惊色划过。
他紧盯着韩不周的身形,求学若渴。
末了,韩不周停下,利落的将剑扔给青一,手腕上的汗水在惯性之下洒落,于阳光下折射出一道绚丽的弧度。
燕卿卿看的有些痴,一时间忘了自己的来意。
“重复一遍。”
韩不周对青一的说话声唤醒她,燕卿卿原地顿了下,向前走去。
“韩不周。”她唤。
韩不周闻声回头,见她来,不惊不疑,自然的弯了眉梢,将腰上的衣摆一拽,大步昂扬的迎来:“来,我刚得了块上好的料子,我给你量量尺寸,做件合身的衣裳。”
燕卿卿不动,韩不周自顾自上前,将她两只臂膀架起,便开始用手丈量。
他认真低眉,手小心比划过她的上围,又开始滑至腰间。
粗粝的大手一交合,竟完完全全将她的腰身裹住。
不盈一握的触感令韩不周恍了神,手心里传来她隔着衣料的肌肤温度,他能想象到,该有怎样的丝滑。
像划过蛋白一般的软嫩,一掐好似都能掐出水来。
心头思绪有些乱,他不疾不徐,将手收回,低低道:“腰身,一尺七。”
声音沉稳,宛
若一地的细沙掺杂在里头,揉的人浑身发痒。
燕卿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孔,眸光闪烁。
“裴弱水之所以落得一身伤,是因为她私通管家,所生下的孩子也不是我皇兄的,并且……她还将孩子给扔了,以至于尚在襁褓,便没了性命。”
燕卿卿轻轻说着,吐字时,呼吸喷洒在他脸上,湿漉漉的,带着温热。
韩不周量着她尺寸的手几不可闻的一颤,随后手上不停,自然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宫里有原本在闫宁王府侍奉的宫人,我听她们说的。”
“那此事你只能信个三分。”
韩不周量好,稍稍退开一步,使得清爽的空气将胸口处丝丝爬上来的热意压下去。
他眸光粘在她身上,继续道:“像你对待裴弱水一般,万事持三分警惕,别全信,你又怎知从宫人口中传出来的话掺了多少水份?”
往往是,真相就如一朵花般杵在那儿,一动不动,但前来采蜜的蜜蜂叮一口,蝴蝶叮一口,花粉再挥发些,溢流出去的味道便疏浓不一,失了真。
那两个宫娥的话或许不假,但也一定不真。
真假参半的话最容易迷惑人,燕卿卿如今两头为难,宛若一只在花丛中失了方向的蜜蜂,觉得哪儿哪儿都有蜜采。
一语惊醒梦中人,燕卿卿如被醍醐灌顶,思绪顿时清朗起来。
她抬眸看向韩不周:“那你觉得,哪边的话更可信一些?”
“半斤八两,真相还得你自己寻,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什么?”
韩不周又恢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睨她一眼,悠悠道:“你那位皇兄有问题。”
燕卿卿不再搭腔,虽然韩不周说的在理,她也的确反驳不了。
但她就是不想在他面前承认,这关乎到什么?
脸面!
她燕卿卿眼光就这么瞎,重活了一世,千挑万选的,最后帮了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坐拥江山。
若燕元期当真心眼蔫儿坏,她估计要被韩不周笑话一辈子。
“对了,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晓。”
韩不周看向她,燕卿卿对上他颇为凝重的视线,不由得一慌。
每当他露出如此神情时,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韩不周在她提着心吊着胆之下,低低道:“浙江发瘟疫了。”
“瘟疫?!”
燕卿卿怪叫一声,一颗心扑通跳个不停。
“什么样的瘟疫?严重吗?可有伤亡?”
“就在你皇兄登基后的第二日,打燕穿门开始,全面爆发的瘟疫,目前为止,粗略估计死亡人数已经达到百来十人了吧。”
燕卿卿忽而想到,明成皇后与承哥儿还在浙江,不由得心急如焚。
“这么大的事,为何朝廷一点消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