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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年抬眼冷讽:“为了利益,舍了亲儿子的父亲吗?”
“你!!”
陆肇猛的抬手就欲朝着陆执年脸上扇过去,可手中高高扬起时,就撞上陆执年满是赤红的眼。
那眼里没有半点濡慕,反溢满了怨恨冰冷。
陆执年仰着头:“父亲怎么不打了,若能就此打死了我,岂不是更加省事?”
陆肇手中一抖:“三郎……”
他嘴唇嚅动着想要说什么,就被陆执年脸上讥讽给堵了回来,而陆执年见他这副模样心中越发地冷。
他太清楚父亲的为人,他若是猜错了陆肇只会朝他动怒呵斥,可这般心虚模样,只能说明他猜对了。
陆肇他们当真是舍了他选了年幼的五弟,拿他去平息棠宁之事,保陆家安宁。陆执年满目嘲讽,只觉得自己可笑。
他曾不可一世,觉得陆家非他不可,他曾经觉得他是陆家的天子骄子,是祖父、父亲最为看重之人,他在宋瑾修面前高高在上,觉得他哪怕入狱也永远不会落到他那般狼狈境地。
可如今,他也不过如此。
往日人人都道世家凉薄,他嗤之以鼻,可今日方才明白,权势利益之下,人人皆是蝼蚁。
在祖父他们心中,他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关键时刻谁能够舍去,包括他。
……
“宜阳县主出来了。”
马车外突然传来喧哗声,原本围在门前的人都是纷纷散开,原本还在跟陆肇争执的陆执年满眼猩红地抬头,就见陆家大门前青衣女娘走了出来。
她脸上带着面纱,侧着头不知与身旁人说着什么。
那往日满是冷戾的男人垂眸如寒雪初融,神色温和宽纵。
有风徐徐吹过,女娘脸上面纱浮动,露出白皙下颚,与梦境中那满是脓疮让人毛骨悚然的面容完全不同,那白皙细腻的侧脸衬着春阳仿佛发光,黑眸也是熠熠涟靥,满是少女鲜活生机。
宋棠宁伸手压着被吹起的面纱,脚下却是不小心踢到了门前石阶。
她身形一歪,站于她身旁劲装冷逸的男人连忙伸手将人拉了回去,待她站稳时手掌还虚虚地护在她腰间。
“小心看路。”萧厌蹙眉。
宋棠宁不好意思地弯了眉眼,却依旧忍不住露出笑:“阿兄,你瞧见陆家人那脸了吗?都绿了,还有陆崇远,他瞧着跟大病了一场似的,先前传言他吐血怕是真的。”
她皱了皱鼻尖,
“让他们害你,活该!”
萧厌见她小心眼记仇的样子无奈低笑:“小声些。”
宋棠宁见后面跟出来的陆家人怒目而视,她眼睫扑扇着隔着面纱吐了吐舌头,随即便只佯装着没瞧见他们,只望着外间那些马车上的箱子说道:“这么多书,该怎么安置呀?”
萧厌随行在她身后:“先送回积云巷,寻人专门看着,待到书院建成之后再送过去。”
宋棠宁想了想:“也好,正好我瞧见几本有意思的书,还能让阿茹也一起看看。”
小姑娘歪着头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
“刚才曹公也见猎心喜,寻着好些有意思的书,我原是想让他拿回去看的,等看完再还回来,可是曹公没答应,只说回头让我在府里腾个地方他自己过来,或是待到书院建成之后他再去看。”
“其实他不必这么在意的,我原就想要感激他。”
要不是曹德江带着人帮忙甄选,这些书怕是一整日都难以弄完,况且若能拉拢曹德江等人,就算舍弃一部分书籍对她来说也是值得的。
萧厌闻言看了眼身后不远处正跟文信侯他们说话的曹德江,轻笑了声:“你若真感激他,可以私下寻个机会送书给他,眼下不拿书走是为了你好。”
见宋棠宁疑惑,萧厌垂头低声解释:“曹德江身份不同,是朝中清流之首,他如果应了你的话拿走了那些书,那其他那些朝臣自然也都会跟着开口。”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权贵宗亲,棠宁虽然是县主,可是比她身份高的人多了去了,她手里的这些书放在陆家无人敢碰,可落在她手里却是人人都看着眼红的香饽饽。
一旦曹德江开了口子,到时所有人都会来找她相借,她若是借了那些人不知何时才会归还,可要是不借,那岂不是看得起曹家看不起他们?
萧厌固然能够护着她,也不惧得罪京中人,可是宋棠宁还要在京中生活,除非她永远缩在积云巷内躲在他羽翼之下,否则跟其他府中必要的交际是少不了的。
届时京里头的人若是叫他得罪个遍,棠宁怎么自处?
况且曹德江此举也不仅仅是在为宋棠宁免除后患,他也同样是在帮着那未建成的书院“造势”。
萧厌低声朝着棠宁说道:“你毕竟是女子,又与世家撕破了脸,以陆家往日行事狠辣,书院就算建成也依旧会有人心生顾忌,怕他们会事后为难。”
“世家威势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抵消的,可如果有如曹德江他们前往书院观书,既能让那些学子安心,世家也轻易不敢动你,而且他们这些人总不可能只是单纯去看看书而已,到时那院中学子若能得这些朝臣指点一二,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受用不尽,于将来仕途更是极大的助力。”
宋棠宁闻言一愣:“阿兄是说,曹公是在帮我?”
萧厌轻“嗯”了声:“算是吧。曹德江此人虽然有时过于迂腐,可论正直朝中却无人能及,你往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解决不了,大可去寻他,哪怕只为着你今日筹建书院、为学子谋利的这份香火情,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这也算的上是给小海棠留下一条退路。
宋棠宁听懂了萧厌话中的意思,张了张嘴:“我有阿兄……”
“可阿兄未必能一直护你,若有一日顾及不上,小海棠也总要自保。”
萧厌看着身旁小女娘,头一次觉得自己也会这般心软,越是在意,就越想替她周全,这些年拼尽全力谋事时从无后悔,可如今有她在旁反倒生了顾忌。
他自知每一步都在刀尖踏足,稍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可总想替她能多留一条后路,哪怕他将来事败,也能保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