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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门口一瞧,围了不少人。
在这儿吃饭的,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想到还会跟吃瓜群众似的看热闹。
看来,好奇心是人类的共性。
见谭粤铭过来都吃了一惊,有眼力见儿的忙不迭和他打招呼问好。
习惯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没想到面色一沉立马换了气场,周围的人自动退避三舍,为他让开道路。
他一言不发穿过人群。
寒气幽幽浮荡在四周,我注意到许多人神色不对,但又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走到海洋球那儿才听到熟悉的哭声,是南星,还有大人威胁的声音,“小兔崽子哭什么哭,还不跟我儿子道歉。”
“你叫谁小兔崽子?”
这声音冷得没有一丝人味儿,明明不大,却让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那人看着谭粤铭,立马就不动了,再看看哭鼻子的南星,像意识到什么,面色一变,甚至不自觉的发起抖来,“谭……谭总……”
谭粤铭没搭理他,蹲下身替南星抹眼泪,“告诉爸爸,怎么回事?”
只听噗通一声,那人顿时就跪了,口气再无半丝嚣张,“谭总……我不知道这是您…您的儿子,我该死,”
谭粤铭还是没理,只心疼地看着南星,眼里渐渐浮起森寒的怒意,想必周围的人都能感受,没人动也没人出声。
南星抽噎着,指着那人边上的小男孩儿,个头比他高一些,“小哥哥抢我玩具,我推了他一下,叔叔就打我。”
谭粤铭沉默两秒,声音更加冷冽,似乎不太相信,带点艰涩,“叔叔打你……怎么打你的?”
南星委屈的说,“叔叔揪我耳朵,拧我的脸,可疼了。”
谭粤铭摸了摸他的耳朵,“现在还疼么?”
南星点点头,“疼。”
他脸色端然冷凝,黑眸宛如深潭,不可见底。
那人脸已白得没了人色,却解不了我心头恨,身为大人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孩子,这不是恃强凌弱么。
谭粤铭慢慢站起来,目光落到那人身上,如冰峭,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愣住,仰头看着他,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只剩满眼的惧色。
谭粤铭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颤抖着说,“方……方…云翔。”
谭粤铭淡淡道,“大声点,没听清。”
他一下悲戚的喊起来,“谭总,我错了,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的冒失,我真不知道那是您的儿子,我要是知道我怎么敢……”
谭粤铭吸了口气,冷静的说,“不管是不是我儿子,你作为一个成年人都不该对孩子动手,这种行为实在太恶劣了。”
那人大约是羞愧,一声不吭。
谭粤铭拉着南星,“你推了这个小哥哥是不是?”
南星点点头,他温柔的说,“那你跟小哥哥道歉。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就得认,不能逃避责任,懂吗。”
孩子很听话,看着那个比他高一些的小男孩,低声的说,“小哥哥,对不起。”
那小男孩儿见他爸爸跪在地上,小脸发白,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南星仰着脑袋说,“爸爸,小哥哥不理我。”
谭粤铭摸摸他头,“没关系,你已经跟他说了对不起,你做得很好。”
说完又看着跪在地上发抖的人,“方云翔是吧,是不是金方电子科技的副总裁,主管技术研发?”
那人没吭声,大概是了。
谭粤铭笑了笑,“之前有人跟我推荐说金方电子还不错,尤其是二当家,毕业于常春藤名校,从硅谷回来报效祖国,挺有情怀,只是缺少点资金支持,我本来对他很感兴趣,只是现在看来,他人品好像有点问题。不管做生意还是做技术,人品都是第一位的,恃强凌弱,这可不行。”
那人抬起头,一脸冷汗,顺着脸往下流,旁边的孩子也大哭了起来。
谭粤铭垂眸看着那孩子,眼神却是极其的冰冷,“小朋友,孩子做错事可以说声对不起,大人做错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你让你爸爸给弟弟说对不起,再磕三个响头,以示道歉。”
小朋友看着他,哇一声就哭了。孩子虽小,却也知道这是极其侮辱人格的方式,若是严重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我觉得谭粤铭过分了,这儿还有不少人围观呢,他不该这么做的,可惜没人敢出声发表意见,全都冷眼看着热闹。
接着就看见方云翔重重的磕头,砰砰砰三声,不多不少,满脸都是屈辱。
至于么,谭粤铭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何必这么听话。
谭粤铭似乎并不满意,又道,“你方才拧了我儿子,他力气小,拧你也不会疼,对他不公平。要不这样,你自己来,十个耳光,别敷衍。”
人群里响起议论,全都盯着场中人,不知是谁打抱不平说了句,“谭总这不也是恃强凌弱么。”
谭粤铭也没去管谁说的,只淡淡一笑,“恃强凌弱是最基本的丛林法则,前提是你得足够强,否则就是装逼。”
这下也没人说话了。
见方云翔迟迟下不了手,谭粤铭看看表,“我数十声,不动手就算了,回家好好休息。”
接着开始倒计时,十,九,八……数到第三声,只听啪一声,方云翔往自己脸上狠狠抽下去,硬是咬着牙连抽了十个耳光。
谭粤铭满意的笑道,“好了方总,快带你儿子回家吧,要好好教育他,别随便抢人玩具,更不要随便动手,大家都是文明人嘛。”
离开日料店,谭粤铭直接把车开到了老洋房。
南星玩累了,在车上就睡着了,我也不好吵醒他,只得顺了谭粤铭。
兰姨见谭粤铭抱着南星进门,赶紧上前关心,“先生吃过饭了么?”
他点点头,抱着孩子往楼上走,我在客厅坐下来,兰姨端了水果茶点来,“龙小姐,请喝水。”
我朝她笑笑,“谢谢你,兰姨。”
她也笑了笑,“要是没别的吩咐,我就去休息了,有事叫我。”
我点点头,她转身回了房间。
忽听喵喵两声,一只小花猫从沙发后绕到我脚边,是黄黄,我把它抱到腿上,它舔舔我的手,在我肚子上蹭了两下,很惬意的样子。
“我觉得,我还不如一只猫。”
谭粤铭走过来,口气委屈极了,哪还有半分先前的气势。
在车上我没好说,这会儿就剩下我和他,我就忍不住了,“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该那么对方云翔,尤其在孩子面前,你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孩子面前做个有尊严的父亲。”
谭粤铭不紧不慢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笑着说,“那他打我儿子,我儿子就该委屈?作为父亲,我的面子呢?”
我叹了口气,“面子有那么重要么?”
他冷冷一笑,“不要认为在你面前我心甘情愿丢掉面子放下尊严,在别人面前也如此。能让我没面子,这是我给你的特权。”
这话说得,叫人好生无语。
他继续说道,“南星是我儿子,我决不允许任何人随随便便动手欺负他,不管错在谁,不管在哪里,只要有人动手我都不会手软。他错了我绝不袒护,但只能我来教训。怎么可以随便让别的家长教训,甚至动手打他?你说,如果我不上前保护他,孩子会多害怕多么无助,他还不到四岁!”
想想也是,孩子被霸凌,父母如果不作为,也不做任何干涉的话,对孩子会造成恶劣影响,也许性格会变得畏缩胆小,或者成为另一个霸凌者。
如今的家长对孩子在学校被欺负这事儿极其敏感,想教会孩子自我保护不吃亏,可又不愿孩子变成崇尚暴力的人,家长们也是操碎了心呐。
突然又想到什么,我有点担心,“你不怕那人怀恨在心报复你么?”
谭粤铭笑笑,“所以说不能给他任何反弹的机会,所谓斩草要除根,就是这个意思。”
我忽然明白,那人为何要忍辱负重任凭他羞辱,因为他的确够狠。
可是这么做显然不对,“今天你做得还不够么?”
他笑笑,“那点惩罚哪够,怎么也得让他明白何为真正的恃强凌弱吧。当然,也要让他明白,该怎么给孩子树立榜样。这种熊家长根本不值得同情,这个社会总有一天会告诉他们,外面不是他家,他不教育好孩子,总有一天连孩子和他自己都会被狠狠教育。世界从来是有经纬度的,不会因为你忍让而缩水,也不会因为你的强悍而膨胀,让孩子懂得游刃有余,最好的方式是内心柔软而有原则,身披铠甲而有温度。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弱肉强食,谁强谁说的就对,不管那是不是真的对。
当天晚上,我抗争无效,孩子在也不可能真的跟他撕破脸。
他几乎一刻不停的缠着要我,拥抱,亲吻,缱绻,激情如喷薄的烈火,直至筋疲力尽。
最后,他满身都是粘稠的汗水,贴在我耳边咬牙切齿的说,“李秋思,我死也不会放开你,死也不会……”
心里想着云回说的,即便疲累也睡不着,倚在阳台发呆。
整个城市都睡了,像个玩闹过度的孩童,霓虹点燃夜的寂寥,迷离的光晕中往事幕幕浮现。
我想起了很多事,和钟庭的过去,和谭粤铭的后来,与现在。
一路走来,我失去了太多太多,回望来时的路,心酸又感伤。
看着床上的男人,我茫然纠结,想到他给我的温柔,想到他在我心口捅过的刀子,想到他强悍霸道的占有欲……
他不是我的良人,可我却把他烙在了心里,况且,他还是我儿子的生父。
唉,我们本该相依,却又无法相依……
原来所谓的割舍,就是将与你生命紧紧相连的一部分,生生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