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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烹油之后是痛楚,鲜花着锦之后是衰败,唐明皇曾经那样宠爱杨贵妃,不也在马嵬坡赐了她一条白绫。
我有什么好难过。
年末,十余名省部级官员因长深问题疫苗案被中央问责,有的受到免责处理,有的责令辞职,有的引咎辞职,有的深刻检查。食药总局的老大金中南最惨,被立案审查调查。他在系统任职期间,分管药化注册管理、药化监管和审查检验等工作,手握重权,疫苗行业也在其分管之下,他因此被业界称为“疫苗沙皇”。可他不是个好的统治者,他的任期内,国内疫苗大案频发,让国产疫苗声誉蒙羞,给整个行业带来毁灭性灾难……
我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一篇两千字的报道看完,最后得到一个消息,金家失势了。
起身时,又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
正扶额,秘书走了进来,“李总,您最近是怎么了?如果身体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几天吧,这已经是你打碎的第八个杯子了,都快赶上这次被查处的老虎数量……”
知道我脾气好,秘书说话也没那么拘谨,有什么说什么,我也不欲计较,只揉揉额角,“不用,在办公室休息一下就好。你把打碎的杯子拿走,给我换个亚力克的杯子,不要玻璃和瓷的。”
是。秘书应了一声,却没动,我抬眸看着她,“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她犹豫了一下,“钟总在外头。”
我顿了顿,道,“请他进来。”
秘书点点头,无声的退了出去。
钟庭很快走了进来,眼眸似一汪泉,平静的看着我,许久才开口,“当一个软弱的男人和一个决绝的女人相恋,一旦外界有阻,哪怕只是风吹草动,倒霉的大抵都是那个女人。从霍小玉到杜十娘,她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我笑了一声,“你这什么比喻,我不是霍小玉,也不是杜十娘,他既不是李益也不是李甲,什么倒霉不倒霉的。谈个恋爱还不允许失恋么。”
说着取了两个杯子,又在茶柜里翻找了一阵,只翻出一盒立顿,“我这里只有速溶茶,你嫌弃么?”
他怔怔的看着我,摇了摇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也没理他,自顾自取了两包茶泡上,把杯子递给他,在他对面坐下来,“说吧,找我什么事?”
他一向不在办公场合谈私事,只听他道,“谭粤铭不会再来南都了。”
我徐徐吹着杯子,头也没抬,“我知道,那又如何?”
他道,“他把南星生物的股份全部转让给了我。”
什么时候的事?我沉吟片刻,“所以,你现在是我们公司最大的股东。”
他点头,“没错,明天召开董事会,我要做人事调整。”
我搁下杯子,“凭什么?”
他道,“凭我是大股东,要为全局着想,你现在的状态无法胜任总裁之位。”
我没说话,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把目光投向外面。
街道两旁的木槿树缠绕着五彩灯笼,一串串在风中轻轻摆动,像欢快的跳舞。新年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浓烈,每一处都渗着喜气,我的心却是冰凉一片。
钟庭走到我身后,将我扳过来面对他,“秋思,别再想着他了,你们结束了。”
我道,“谁说我想他了,我在想年终给员工发点什么好。”
他叹了口气,“他现在是宋家的乘龙快婿,一个寻求女人庇佑的男人值得吗?”
我垂下眼眸,“的确不值。但我理解他的选择。”
钟庭什么也没说,跟着我在沉默里遛弯儿,隔了好一会儿才道,“调查组已经正式进驻铭望,它可能会是下一个长深集团。”
事到如今,再糟糕的情况我都不觉得稀奇,顿了几秒缓缓的说,“我过几天去把南星接回来。”
钟庭知道南星在冰岛,“还是让他呆在外头吧,等谭粤铭这边的事彻底结束再做打算。”说着顿了一顿,“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我望着他,他现在应该挺高兴吧,终于踢开了谭粤铭这块绊脚石。
可这对我来说,并不能改变什么,“钟庭,不要等我。爱情不是你爱得够深、等得够久就会有回报,你的爱是早上的晨曦,我的爱是落山的夕阳,注定碰不到一起。这辈子,我就带着南星过,我会过得很好。”
他叹了口气,终是不再说什么,抬手看了看时间,又看着我,“话别说得太满,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我一会儿还有个会,晚点过来接你吃晚饭。”
我走到一边,把没喝完的茶水倒进盆栽里头,“别来了,我晚上约了阿古丽逛街。”
他定定看了我一会儿,“也好,逛逛街做个美容,然后回家好好睡一觉。你照照镜子,你肯定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
整个下午我无所事事,脑子里也空荡荡一片,好像没什么值得难过的,却又没什么值得开心的,无悲无喜,只盯着秘书送来的亚力克杯子看来看去。
杯面上有句话:后来,你我之间全靠听说。
又特意看了看装杯子的纸盒,见上面写着:人生苦短,别计较太多,与其在纷扰中度日如年,不如让自己在舒适中耗尽余生。
这杯子是秘书特地挑选的,还真是个有心思的人。
下班时间,员工陆续离开,我站在窗前,看夕阳一点一点吻别黄昏,那恋恋不舍的姿态,就像那日暮西山的爱情,扯着,痛着,却不得不豁开距离。
“秋思姐。”
回头,阿古丽走了进来,长发及腰,如摇曳在水下的海藻,一身绿豆沙的薄毛呢大衣衬得她清新明媚,明明是怀孕的人,却没丝毫发胖的迹象,美得让人妒忌。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老公呢?”
说起宫城,阿古丽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去日本参加什么海洋生物保护活动了,你说马上就要结婚了,他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还搞这些,他是不是压根儿就不在乎我?”
我笑了笑,将手机和钥匙装进包里,挽住她的胳膊,“他要是不在乎你,干嘛送你那么漂亮的大钻戒,还给你铺了一屋子的薰衣草。他可从来不懂浪漫的,能为你做到这份上也是花了心思的,你说他在不在乎你。”
阿古丽是个特别好哄的姑娘,听我这么一说,眉目立刻舒展开来,“那倒也是,他待我是比从前要好多了。”
说着就跟我讲起具体细节来,哪哪又让她感动了,哪哪又让她惊喜了,总之就没有不好的。
说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下来,“对了秋思姐,你和谭总没事吧,最近都没听你提过他。”
我笑了一下,“我们分手了。”
“啊!”她惊讶的望着我,“分手了?你和谭总怎么会,你们还有南星呢,他还那么小,怎么可以这样啊。”
见她停下不走,我拉着她继续朝前,“不要说他了,先去把你的首饰买了吧。”
阿古丽却不动,“秋思姐,你心里很难过吧,你要是难过咱们就不去买什么首饰了,去大吃一顿或者去唱歌跳舞,怎样都好,只要你高兴。”
我道,“我没有难过,谈恋爱分分合合是常事,有什么好难过的。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他,为一个见不到的人难过有什么意义。快走,一会儿关门了。”
阿古丽一脸震惊,似有许多话要讲,但见我一脸淡然便什么也没说,话题转向怀孕,抛出一大堆问题,大概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吧,我只好从善如流,一一解答。
到了珠宝店,意外的看见杨杰和勾小娅。
这两人最近真是好得有点不像话,在外头这么你侬我侬也就算了,在公司也是眉来眼去的,到底是年轻,丝毫不懂收敛。
本想趁此提醒两人一下,但见勾小娅一脸甜蜜的样子,便什么教训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眼睛特别亮,皮肤特别有光泽,走起路来脚步轻盈,声音也轻轻的……
“李总。”
听到杨杰叫我,我一下回过神来,“啊?”
他有些忐忑,“我和小娅就是随便逛逛。”
我嗯了一声,“那你们继续逛。”
说完拉着阿古丽换了一家店。
阿古丽有些好奇,“方才那个男孩是你助理?”
我点头,她又问,“你一个月给他开多少啊?”
我道,“八千,奖金额外算,怎么了?”
她思索了两秒,“那他还来这种店,买得起吗?”
我道,“他是买不起,他女朋友买得起。那女孩的爸爸是做医疗器械贸易的,不差钱。”
阿古丽哼了一声,“原来是个凤凰男,这种人你得注意点,功利心太强,忠诚度不够,当心吃亏。”
多半是宫城和她说过什么,我轻笑,“我知道的。”
阿古丽见我答应很是满意,又絮絮叨叨提点了一堆,才认真挑选起首饰来。
我看她试戴了几套也没定下来,对她道,“你先试着,我去趟洗手间。”
她点点头,继续对着镜子臭美。
从洗手间出来,是一个宽敞的休息区,我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还使劲揉了一把,确定不是眼花。
天啦,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