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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妈妈不许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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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性吸引力?

    一个小屁孩儿怎么知道。

    南星努力想了想,脑子里模模糊糊浮现出爸爸妈妈,他们拥抱、亲吻,很是亲密,那是不是就是性吸引力?

    但他不是太确定,于是说道,“我也不是很明白,我问我干爹,他也没说清楚。”

    姜豆豆哦了一声,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端着望远镜看海鹦鹉,看了一会儿,发现南星又开始叹气,就说,“你怎么像个小老头啊,小孩子不要总叹气。”

    南星叹气道,“我难过,我好久好久没见到我爸爸了,不像你天天可以看到姜叔叔,我真羡慕你。”

    听南星这么一说,姜豆豆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一下变白了好多。

    她上次偷听姜凯尘毛幽幽说话,说南星的爸爸已经死了,南星十八岁以前的每个暑假都要和他们一家过。

    其实她不太明白死亡的真含义,小时候妈妈告诉过她,不管是动物还是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以看不见的方式陪伴着家人。

    她当时想告诉南星来着,可爸爸妈妈却很严肃,让她保守秘密,不准告诉他。

    长大一些,她越来越觉得死不是件好事,死了也不会变成星星,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觉得南星挺可怜的,就像那些战乱中的孤儿,爸爸都死在了炮火硝烟里,再也没人疼爱了。

    从前,见姜凯尘对南星那么好,她就又哭又闹的耍脾气,现在有点惭愧,她愿意把爸爸的爱分一点点给他。

    姜豆豆这么想着,正要对南星说几句暖心话,忽然听见船头有人大喊“有人落水”,慌忙抓住南星,“有人落水了,去看看。”

    两个孩子跟着大人跑去看,就见陈扬猛地扎入水中,很快把落水的人救上了船。

    那人没吃多少水,醒着的,周围一片叫好声。

    两个孩子就跟自己被夸似的,骄傲的很,注视陈扬的目光就像注视着英雄。

    “哎呀!还有一个呢!”

    这时又听见人吼,陈扬转身又跳进水里。

    这次许久没起来,众人屏住呼吸,姜豆豆紧紧抓着南星的手,“南星,你说陈扬叔叔会不会淹死啊?”

    南星瞪着她,“胡说,陈扬叔叔最厉害了,他是个英雄,他才不会死呢。你不知道英雄是不死的么。”

    姜豆豆一时没说话,心想南星对死这个字很敏感,那还是不要说太多了,免得他炸毛。

    直到救生船赶到,陈扬才抱着个人浮出水面,很快被人拖到甲板上。

    被抱上来的是个年轻女子,已经没气了,周围一片叹息。

    接着听见一阵悲泣,一对中年夫妻跪倒在女子边上,男的哭得无声,女的抱着她嚎啕大哭。

    是来冰岛旅游的日本游客,死去的女孩才十九岁,刚考上大学……

    很快船就回到了岸边,早有一帮人员候着,死者被装进一个白色袋子里抬上担架,崩溃的家属也被人带上了车。

    人们议论纷纷,唏嘘着这场意外,很快散了。

    姜豆豆催着陈扬,“叔叔快去换衣服,穿湿的衣服会感冒的。”

    陈扬摸摸她脑袋,让他两坐进车里等着,他自己找了个地方换衣服。

    想着刚才的事,陈扬挺内疚,潜到水深处发现那姑娘的腿被水草给缠住,费了好半天劲才给她弄开,没想到还是没能让她活下来,就像做了一次失败的任务,很挫败,很遗憾。

    却不想,南星从外头跑进来,抬着下巴望着他,“陈扬叔叔,你别难过,那不是你的错。”

    陈扬很惊讶,这么点大的孩子竟然看出来,“谢谢你,南星,叔叔不难过。”

    南星见他穿戴整齐,拉住他的手,“那个姐姐在水里太久了,她的灵魂就沉到了水里。我们是没有办法把灵魂打捞起来的。”

    听南星这么一说,陈扬更是惊讶了,“谁跟你讲的这些?”

    南星平静的看着他,“我爸爸。他说人是由躯壳和灵魂组成的,人死了躯壳就会变成泥土,而灵魂会留在他死去的地方,像神灵一样祝福他的亲人朋友。”

    陈扬没说话,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我们回家吧,你姜叔叔说今晚允许你们吃薯条和炸鸡。”

    平时在家,钟叔叔和妈妈从不让他吃快餐,每次路过快餐店他都馋得流口水,哪知到姜叔叔这儿一样不给吃,姜豆豆也老抱怨,这会儿一听可以吃了,马上就欢呼起来,赶着去给姜豆豆报信。

    没多久就到家了。

    姜豆豆拉着南星就往房子跑,还没跑到门口,听屋里传来一阵哭闹,姜豆豆说,“一定是姜二丫,整天就知道哭,一点也不可爱,哪像你妹妹那么听话。”

    南星道,“不对,不是二丫,是我弟弟钟逸,”说着笑起来,“是我妈妈来了!”

    说完就跑进屋子里,但见李秋思抱着大哭不止的钟逸柔声哄,妹妹钟禧完全不受影响,趴在地上摆弄玩具。

    那边毛幽幽怒瞪着姜二丫,“你赶紧给弟弟道歉。”

    三岁的姜二丫倔强的很,把头一扭,眉头紧皱,“不要道歉。”

    毛幽幽拧着她的耳朵,“你欺负人就该道歉。再说钟逸是客人,你怎么能欺负客人呢。”

    姜二丫也哭了,伸着嫩嫩的小胳膊,“谁让他咬我的,你看,都给咬红了。”

    那边李秋思也很无语,对钟逸道,“你活该,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咬人,就是不听话。你要再咬人,你爸爸就不要你了。”

    钟逸平时最黏他爸爸,一听这话就吓住了,赶紧闭嘴,怯怯的说,“我乖,不咬人。”

    毛幽幽一听就乐了,“钟博士可以啊,瞧生的这好儿子,这么买他账,不像姜二丫,谁的账也不买,还尽欺负她爹。整天让他爹扮牛给她骑。”

    李秋思想了想姜凯尘扮牛的样子,捂着嘴笑了笑,又听毛幽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钟博士结婚啊,你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对大人不好,对孩子也不好,孩子慢慢大了…”

    她话还没说完呢,南星就跑进去,大叫道,“我妈妈才不会跟钟叔叔结婚呢,她是我爸爸的老婆。”

    钟逸只得两岁,听不懂这么复杂的事儿,只是吸着鼻涕,睁着大眼睛把哥哥看着。

    南星把他推到一边,趴到李秋思膝盖上,“妈妈,我爸爸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也好久没来电话了。”

    他现在可为他爸爸着急了!

    爸爸难道不知道,他再不回来老婆都要给人抢了么。

    虽说钟叔叔没住他家,可他几乎每天都往他家跑,帮着妈妈做这做那儿的,有一次他还偷亲妈妈,那是他爸爸才可以做的事!

    更让人气愤的是,钟逸和钟禧都叫他爸爸。

    那说明什么,说明钟逸和钟禧都是他种的,就跟爸爸从前告诉他的一样。

    这件事让他很不开心,如果钟叔叔和妈妈结婚,那他爸爸怎么办,他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无法接受,于是撒娇道,“妈妈,我不许你跟钟叔叔结婚。”

    毛幽幽无言。对一个孩子而言,家庭就是全部。父母中任何一方死掉,都意味孩子的整个世界面临毁灭。

    李秋思摸着他的脑袋,“好,不结婚。”

    毛幽幽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继续沉默。

    这时姜豆豆小声道,“南星的爸爸已经死了啊,秋思阿姨不跟钟叔叔结婚跟谁结婚啊。”

    一时间,所有声音都没了,就连坐在地上玩玩具的钟禧都本能地抬起了头,一脸好奇的看着姜豆豆。

    南星很生气,“姜豆豆你胡说!”

    被吼了,姜豆豆可管不了什么保不保守秘密了,“真的,他都死了好久了,是我爸爸妈妈不让我告诉你的。”

    李秋思脸色苍白,毛幽幽一把将姜豆豆抓过去,“傻孩子胡说什么呢。”

    姜豆豆道,“本来就是嘛,我才没胡说呢。”

    毛幽幽气得想扁人,那头南星哇一声哭了,“你们胡说,我爸爸没死,我爸爸才不会死呢,你们都是骗子,我要去找他。”

    说完就转身跑了出去,刚好撞在姜凯尘腿上,“哟,怎么了这是,小心摔着。”

    南星哭着道,“姜叔叔,姜豆豆说我爸爸死了。”

    姜凯尘这下也不说话,看了看一旁的钟庭,他面色平静,朝屋里望过去。

    李秋思和毛幽幽走了出来,三个小不点跟在后边儿。

    看到钟庭,钟禧忙扑了上去,“爸爸!”

    钟庭笑了笑,将她抱了起来,在她粉嫩嗯的脸上亲了一下,钟逸不甘被冷落,也扑了过去,紧紧抱着他的腿求抱抱。

    李秋思走到南星边上,“宝贝,你跟妈妈来。”

    八月的冰岛,日照缓缓恢复正常,极昼落幕,天上漂浮着白云。

    南星陷在痛苦里,哭得停不下来,李秋思紧紧搂着他没有说话。

    谭粤铭离开已经两年多了,她自己都还没从伤痛里走出来,又怎么去跟孩子解释。

    可孩子知道了真相,这不得不让她面对现实。

    她一边帮南星擦泪,一边指着天上的云说,“儿子你看,云朵在天空消失,我们可以说它死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云朵并没有真正死去。它被阳光蒸发,变成雨水,流入江河湖海,滋润万物。”

    南星哭着,也听着。

    李秋思继续说道,“生命也是如此。爸爸虽然离开了,但他并没有真的死去,你的身体里每时每刻都流淌着他的血液,存放着他的细胞,承载着他的精神,你就是他生命的延续。死亡,并非生命的消逝,而是生命的转化。你要带着他的爱,健健康康的长大。”

    南星仍旧哭着,窝在她怀里,像只受伤的小鸟,“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对不对?”

    李秋思没说话,也没哭,眼泪早就流干了。

    她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当一个孩子真正领悟了死亡的意义,那便意味着,他的童年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