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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华殿内,段昭仪正在和一帮嫔妃饮酒。
这一党之众,都是高洋在郡府时的旧妻妾,早让他没了新鲜感,即便是入宫封了品位,也根本不受宠爱,空有名分。
所有他们能做的事,就是一起喝酒吃肉,说这个的长短,论那个的不是。
“你们听说没有,承露殿的那位,美貌与皇后不相上下,明日可得去瞧瞧!”
“是吗?真能与皇后媲美?这等大美人,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啊?”
“还大美人呢?都是三岁孩子的母亲了,能美到哪里去?”
“就是,听说她以前是浣衣局的女工,这等卑贱之人,会有绝世之色?”
“这还用说,若没这等绝世之色,又怎能得陛下厚爱,册为一品弘德夫人?”
“这世道太不公平,我们服侍陛下这么多年,也不过三品之位!!”
妾室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一个个垂涎三尺,醋意大发。
“陛下驾到!”这时,高洋来了。
众妾室一惊,慌忙起身相迎。
“恭迎陛下…恭迎陛下…”
高洋看看众人,一声不吭,直接坐上榻去,落于正位。
“来,都来陪朕饮酒!!”
段昭仪乐呵呵地捧上一杯酒,递到高洋面前,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陛下,今晚可是陛下与弘德夫人的春宵时刻,何故会来妾身宫中啊?”
“什么弘德夫人,哪来的弘德夫人?”高洋说着,一口气喝完一大杯。
妾室们提醒道:“陛下,就是承露殿的那一位啊…”
“承露殿?”高洋敲击着桌案,哼道,“那里一个人没有…”
妾室们瞪大了眼,面面相觑,听得一头雾水。
“陛下好象不大高兴,妹妹们就别问了…”段昭仪朝妾室们摆摆手,又笑容可掬地献上一杯美酒,“陛下,再饮一杯!”
高洋瞥了瞥段昭仪,似笑非笑,没有言语,又是一饮而尽。
段昭仪自恃是昭仪之位,又是高洋表妹,只把自己当成了大家的首领,所以她觉得,别人不能说的话,只有她这个昭仪能问。
“陛下,承露殿究竟发生何事,妾身和妹妹们都想知道呢…”
“啪啪啪~~”她话音没落,便挨了高洋三记耳光,只打得眼冒金星,披头散发。
她不知道,高洋今儿不为别的,就是专门来揍她的!!
“贱人,你怎么不去问你姨母,问我做什么?我哪里知道这老媪的心思?”
“妾身的姨母,不是太后吗,她可是你的母亲,你都不敢问,何况妾身?”
“好得很,你戳我痛处,是不是,是不是?”
高洋越打越气,越气越打,转眼间便把段昭仪揍得鼻青脸肿。
娄太后坏了他的好事,他怎不怒火中烧?
可毕竟那是自己母亲,想骂骂不得,想打打不得,只好指桑骂槐,把段昭仪当成了出气筒。
段昭仪嚎啕大哭,惨叫连连,呼喊道:“妾身还以为陛下今晚是来恩宠妾身的,谁知陛下是要妾身的命啊…”
妾室们吓得跪伏于地,求道:“陛下开恩啊,自从入了宫,昭仪姐姐和我们都不再受陛下恩宠,已是可怜之极,陛下就可怜可怜姐姐,不要再打了!”
“怎能不打,我就是专门来打她的,你们啰嗦,我连你们一起打!!”
高洋打上了瘾,根本收不住手,眼看就要出人命了。
“陛下,陛下,快快住手…”
皇后李祖娥听到了消息,踉跄着行了进来,伸手拉住高洋的衣袖。
“谁都不要拦我!”高洋打红了眼,六亲不认,一甩衣袖,将李祖娥掀倒在地。
宫人忙把李祖娥扶了起来,李祖娥却扶着大肚子,“啊啊”地叫了起来。
“陛下,快传太医和稳婆,我可能要生了…”
高洋大吃一惊,这才收了手,忙呼喝左右,去请太医和稳婆,又张开双臂,将李祖娥抱了起来,疾步奔了出去,直接回到含光殿。
妾室们见皇帝走了,这才七手八脚将段昭仪扶了起来,坐于榻上。
“姐姐啊,赶紧传个太医瞧瞧吧!”
段昭仪抚抚脸庞,又摸摸乱七八糟的头发,呻吟道:“死不了…”
妾室们又道:“姐姐的脸肿成这副模样,好歹得让太医弄些药来,敷上几贴才行啊!”
段昭仪拭泪啜泣道:“明日让太后瞧瞧,我这个昭仪被作践成什么样子了…”
“陛下只管皇后,不顾昭仪姐姐死活,实在是太偏心了!”
“皇后倒也怪了,大着个肚子还来替姐姐求情呢,你们说说,她是好心呢,还是别有用心?”
“猫哭老鼠假慈悲,依我看,她就是幸灾乐祸来了!”
“谁是老鼠?”段昭仪正是又悲又恨,听了这话,更气了。
那妾室忙赔笑道:“昭仪姐姐恕罪,不过是句俗语,并不是说姐姐!”
段昭仪只觉得脸上疼得厉害,招招手,对宫人说道:“拿镜子来!”
宫女忙拿了铜镜过来,递给段昭仪。
段昭仪见了镜子里的人,面目全非,哭得更厉害了。
……………
长广王府断粮了!
刚开始禁足的时候,还有食物源源不断地供给过来,这慢慢的,供给就越来越少了。
特别是令萱被娄太后废了夫人位分,惹得高洋大为光火,这供给,便彻底断了。
王府上下几百口人,到了坐吃山空的时候了。
厨子们端来了餐食,置于各人桌案,却没有一人享用。
每个碗中,都是稀得不能再稀的米粥和菜汤,除了有一点点盐味,什么味道都没有。
只有令萱的儿子骆提婆不挑食,拿起调羹喝了起来,“倏倏”作响。
高纬探过头去,诧异问道:“提婆弟弟,好吃吗?”
骆提婆点点头,说道:“味道很好,世子哥哥你尝尝…”
高纬也拿起调羹,尝了一口,点点头,两个孩子愉快地吃了起来。
二公子高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好气地说道:“我见过猪食,就是这个样子,亏你们吃得下去?”
高纬气道:“你好没趣啊!!你真不吃吗,不吃就给我和提婆弟弟吃…”
“不给,不给!!”高绰急了,忙又伸手护着自己的餐食,大口吃了起来。
高湛苦笑着摇摇头,端起碗来,说道:“孩子们都不嫌弃,我们还有什么说的,吃吧…”
胡王妃看看碗里,哼道:“这不就是喝水吗,这能喝得饱?高洋这个混蛋,是要饿死我们啊?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高湛闷声喝汤,“呼呼”的响,当作对胡王妃的回答。
李夫人拿着勺子搅了搅,叹道:“这倒省事了,大人孩子都吃一样的,一锅煮了,不分彼此…”
胡王妃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说这风凉话,我是没力气,懒得骂你了…”
高俨在她怀中咿咿呀呀,怕是饿了,胡王妃赶紧吹了吹勺子里的汤水,给孩子喂了进去。
李夫人不再言语,只管喝那碗中的东西。
“太后有旨:太后惦记孙儿,特召几位公子入宣训宫觐见!”
门口有人颁旨。
刹时,嘈杂纷争之声四起。
众人一齐涌到了门口,只见一位将军带着一队人马,与镇守王府的侍卫起了争执。
领头的侍卫道:“刘将军,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出入,包括世子和几位公子!”
那姓刘的将军骂道:“你好不识趣!太后来了,你不一样让她进去了吗?难道又要请太后老人家亲自来训你不成?”
“太后尊贵,在下不敢阻拦,可如今,还要将府上的人带出去,恕在下万万不能从命!”领头侍卫答道。
那刘将军大怒,拨出刀来,架在领头侍卫脖子上,喝斥道:“太后有旨,违令者斩,本将军问你,从是不从?”
领头侍卫纠结万分,愣在当场。
胡王妃在门内连连挥手,叫道:“你们都别吵!那…刘将军…是吧?”
刘将军拱手应道:“王妃有礼!”
“太后有没有托你们带吃的过来,我可是快饿死了!”胡王妃伸长了头,望向门外,目光搜寻着,可是并没见到什么食物,或是可以盛放食物的器具,大为失望。
刘将军怔了怔,尴尬一笑,说道:“王妃见谅,太后并没有让在下带来食物…”
“先保小的,我们一时半会饿不死!”高湛拽了拽胡王妃,上前说道,“刘将军,有劳你了,几个孩子就交给你了!”
刘将军抱拳施礼,说道:“殿下放心!”
“不行,陛下旨意,不得违抗!”那领头侍卫心有不甘,也拨出兵器,挡在门口。
胡王妃急了,没好气地说道:“我说这位将军,你啊,就别犟了,太后是皇帝的母亲,你惹了太后不快,追究下来,皇帝会治谁的罪啊,还不是拿你出气啊?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快让我几个孩儿,去见他们的奶奶吧!!”
话糙理不糙,那人听了,受了启发了!
“吱嘎~”门打开了,那领头侍卫一言不发,低着头,果然假装没看见。
胡王妃喜上眉梢,抱着高俨,拉着高纬,就往外走。
“王妃自重,莫为难在下!”那领头侍卫黑了脸。
胡王妃愣住了,嚷道:“俨儿这么小,难道他自己走过去?”
那侍卫答道:“换个奴婢去吧,尚不至于这般招摇!”
蔓弱忙上前,接过高俨,说道:“让奴婢去吧…”
高纬高绰跟着蔓弱行了出去,骆提婆咬着手指,倚在门口痴痴张望。
“提婆弟弟,快来…”高纬使劲朝他招手。
骆提婆奔了出来,却被侍卫拦住了。
刘将军看了看,问道:“可是那位鲁阿母的儿子?”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无尽猜疑。
高湛忙问:“刘将军认得本王府上的鲁阿母?”
刘将军点头应道:“认得,此刻她正服侍太后呢,太后说了,让这孩子同去!”
那侍卫听了这话,方知又是太后的旨意,只得撇撇嘴,放了行。
鲁灵儿怎么么又跑到太后宫里去了?
高湛望着胡王妃,胡王妃也望着高湛,茫然不解。
王府封闭多日,门外发生的事情,他们可是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