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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脸色尤其难看，惴惴不安瞄了萧毅一眼，连忙呵斥苏子叶道：“子叶，你怎么能这么跟陛下说话。”
萧毅含笑摆手，殊无怒意，“无妨，她以前说话更大胆。”
听他提及以前，苏子叶眼底笑意更冷。
而萧毅却转头问宁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过，阿宁啊，这丫头嫁给你一年多，你也没教她点规矩？既然如此，不若交给朕管教吧？”
宁王笑意一僵，哪里能不懂萧毅的意思。若是将自己的妻子拱手让给他，自己哪里能抬得起头呢？可是面子和阖府性命相比，哪个更重？萧毅登基一年有余，本就是踩着鲜血登上的皇位，自即位后，可谓铁腕。思及菜市口流不尽的鲜血，宁王浑身一个哆嗦。
所有人都在等着宁王的回答，包括苏子叶，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心底那根弦绷得紧紧的，等待着她的夫君开口。
半晌，萧毅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宁王早已汗流浃背，咬牙道：“陛下有命，臣弟自然无所不从。”
苏子叶已经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她清晰知道心底那根弦已经绷断了，她的夫君，她的良人，以将她送上君王塌的代价换取自己的性命。
心底痛意蔓延，似乎这一年耳鬓厮磨、琴瑟和谐都是假的。她曾慕他风雅，慕他温文，却不知道这熟读圣贤书的优雅男子竟然是个软骨头。
苏子叶抬头看向宁王，“王爷以妾换取安宁，能受外人口诛笔伐否？”
她的目光如一把刀一般，竟让宁王觉得无所遁形，宁王保有几分文人习性，被她如此质问，不由面皮发热，低下头去。
倒是萧毅淡淡一笑，“若是死了，外头声名再好，又有何用？”他目光轻飘飘一转，意有所指道：“何况皇弟上有母妃需要供养呢。”
闻言宁王浑身一颤，苏子叶心中叹了口气。宁王的母妃正是先王疼爱的德贵妃，现在已经荣升为德太妃了。原以为是
太后的命，最后却只是个太妃，萧毅也够狠，直接将人‘贵’字封号都给去了。何况德太妃对萧毅颇为不客气，若是宁王出了事，德太妃在宫中的日子可想而知。萧毅一开口就直击宁王死穴，论诛心，她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萧毅。
宁王再抬头时目光坚毅了许多，显然是听懂了萧毅话里的意思，有了取舍。
事到临头，苏子叶也省了那些心机，认命一笑，定定看着宁王，她心中清楚，她肯定是被舍的那一个。
古往今来，又有什么男子将女人的命看得比自己还重呢？这么想，她也无需伤心。
宁王走上前来，一挥手，近前伺候的人皆无声退下。
萧毅见此下意识皱眉，却依旧倚在那里，想知道宁王想要如何说服这个难对付的女人。
“子叶，苏氏满门尚余十七人，你总不想他们步苏老太爷后尘吧？”宁王盯着苏子叶，强忍住心头不忍，小声道。
苏子叶目光一颤，唇上涂抹整齐的鲜红口脂都如失了色一般，徒留满目凄凉，“你用我苏氏余人威胁我？”
宁王避开她的厉烈目光，“你本就出自陛下府中，如今回归旧主，有何不好。”
苏子叶身形不稳，一袭明艳红衣如一团烈火，却终究显了几分败象。
萧毅心中不忍，不由站起身来。
还未提步，却见苏子叶已经挺直了脊背，就连目中凄凉之色都褪去了。
抬螓首，弯蛾眉，抿唇一笑，端是佳人无双，“王爷所言极是，子叶不过一女子，入谁府，作谁妇，全凭安排便是。”
她的声音极低，唯有身前不远的宁王听得真切。
宁王面上一喜，“你自己能想通真是太好了。”毕竟后面坐着的那位是九五至尊，逆了他的意思，这宁王府满门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苏子叶垂眸嘲讽一笑，复又抬头，慵懒道：“既然如此，子叶临行前给王爷磕个头吧，好歹夫妻一场。”
说着便跪了下去。
宁王背上一凉，萧毅的目光若有实质，怕是早就洞穿他了。他识趣的上前搀扶苏子叶，讪笑道：“莫要客气，莫要……”
话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
萧毅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将宁王拉开，宁王如同脱力一般倒在地上，双目圆瞪，嘴角有丝丝血迹留下，而在其心窝处，插着一把匕首。刀身尽数入肉，唯有刀柄在外。
“你……”萧毅霍然转头，苏子叶一脸漠然，反倒慢条斯理抚了抚袖口，“不用浪费时间叫太医了，正中心窝，入肉三寸，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说着又蹲下身子，靠近宁王，温声笑意，听在宁王耳里如索命的阎罗一般，“我的王爷，我的夫君，你以为把我送进宫，陛下就会放过宁王府？你可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啊，夺嫡时有那么高的声望。成王败寇，棋差一招，还想做个太平王爷,未免太天真了。”
宁王气息奄奄，早就说不出话了。只有目光依旧落在苏子叶身上，似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他从不知道苏子叶是如此厉烈的女子。
萧毅黑眸翻涌，似怒似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子叶整了整衣裳，仰首含笑，“陛下，我原想和宁王府同生死的。”
轻轻一语，却震荡了萧毅的耳膜，她竟然敢想和别的男人同生死！
“自我被你送出毅王府，我就发过誓，此生绝不会再允许谁将我当成货物一般送来送去。”苏子叶的声音依旧柔婉，就连眼神都带着笑意。手倏忽伸出，拔出宁王心窝上的匕首，再横向自己颈间。
倒下之前，只听到那个向来沉稳如山的帝王吼得撕心裂肺，“来人，叫太医。”
“苏子叶你给我醒醒，你自己求嫁宁王，朕何时把你送出去过！”
“都是死人吗，叫太医来！”
……
一阵兵荒马乱里，苏子叶闭上了眼睛，生不由己，好歹死能自决。希望……下辈子不要再碰到这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