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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开席了,才敬过邺帝两轮酒,歌舞也才上场,丹阳公主却忽然跑到了邺帝御座之前,宛妃也不知道女儿想做什么,连忙小声斥责了一句,“丹阳,怎么能这么无礼。”
邺帝含笑挥手,示意宛妃不用多说,反倒是侧头笑看着自己的女儿,“今日是除夕,不用讲那么多礼节规矩。丹阳说说,你想求朕什么?”
下面一片安静,女眷中看向丹阳的目光里满是艳羡,天家帝女,又如此受宠。
丹阳公主听了邺帝的话有几分扭捏,苏子叶暗暗一笑,到底年纪小,事到临头倒害羞了。
见她含羞低头,邺帝倒有几分不解了,目光在宛妃身上划过,笑道:“莫非朕的丹阳又看上了承乾宫里的宝贝不好意思开口要?”
以前丹阳公主曾十分喜欢承乾宫那副乾坤巨画下的玉棋子,求恩典时便故意道:“女儿想求父皇一赏,就是不知道父皇舍不舍得。”
皇宫里珍玩无数,但是能够摆在邺帝宫里的,自然也是邺帝的爱物。没想到丹阳公主稍稍一提,邺帝便立刻赐下了。这也是丹阳公主受宠的证明之一。
殿内一片善意哄笑,可见都是想到了以前的例子。
见邺帝兴致盎然,脸色温和许多,皇后看着丹阳,心里颇不是滋味,这等会撒娇卖好的丫头,怎么就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呢?觑了邺帝的笑容一眼,皇后也附和道:“丹阳看上了什么?说出来,不管是承乾宫里摆着的还是挂着的,本宫都帮你要到手。”
“母后也跟着打趣丹阳。”丹阳公主撒娇笑道。虽然皇后与宛妃关系并不好,但是这等宫宴,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宛妃脸上虽带着笑意,但是心底却没有这么轻松,她了解自己的女儿,骄纵有余,手段不足。今日丹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求邺帝恩典,若是小事,不过是宴会助兴,若是大事就糟了。可是女儿此前并未与她通气,她现下也只能干着急。
“父皇,女儿这恩典可不是替自己求的。”丹阳笑着道。
不是为自己,那就是为了别人。闻言皇后连同妃嫔都将目光移到了宛妃身上——按祖制,除夕三日邺帝该宿在坤宁宫,这是给皇后的体面。难道丹阳公主想求邺帝今日去宛妃宫里陪她们母女?
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如此想着,皇后的脸色便沉了几分。
众人目光不善,宛妃却没有理会,只紧紧盯着丹阳。她从来没有指使过丹阳去陛下那里求这个,所以丹阳绝不可能提这个要求,而丹阳真正想提的,也许比求陛下今日留宿自己宫里更为惊世骇俗。
丹阳公主并没有注意到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怀着满腔欣喜看向秦怀宣,“女儿求父皇为秦小侯爷和女儿赐婚。”
话落,八荒殿一片安静。
邺帝摇晃着酒杯的手一顿,望向丹阳公主的眼神里便带上了深思。
‘啪嗒’一声,众人才如回过神一般看过去,只见宛妃手里的酒杯摔了个粉碎。
“丹阳说这恩典是为旁人求的,那就是为秦小侯爷求的?”邺帝声音依旧温和,甚至还含着笑意。
丹阳公主不觉有异,含羞带怯看了秦怀宣的方向一眼,涩然点了点头。
苏子叶叹了口气,宛妃精明,可惜半点都没有遗传给丹阳公主。邺帝作为一个帝王,哪里会用‘秦小侯爷’称呼一个晚辈呢,这么叫分明就是动了怒了。宛妃倒是看出来了,可惜她还没为女儿说话,就被邺帝的狠厉眼神给吓得不敢说话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在错误的道路越走越远。
最重要的是,众人发现这件事的另一个主角到现在也没有说半句话,这在旁人看来,就是默认了。
武安侯秦鼎脸色比锅底还黑,秦怀宣不言不语垂着头,而位置稍后些的两个庶子则一脸幸灾乐祸,那高兴的表情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娶公主呢。苏子叶将几个人的脸色都打量了一遍,看来武安侯府后院也不清净啊。
苏子叶犹记得上一世的武安侯府后院闹腾得很厉害,秦怀宣是嫡子,但是生母早逝,府内由一个贵妾做主,对秦怀宣百般打压,甚至故意给秦怀宣安排了一个商女做正妻。庶子的正妻比嫡子的正妻还要尊贵,这在大邺上流社会就是一个笑话。秦怀宣似乎深受打击,闭门不出,也不再出仕。倒是那两个庶子在武安侯的打点下官运亨通,有阵子邺都都在传言武安侯府的小侯爷要换人来做了。
当然,所有人都不知道秦怀宣跟的萧毅最后成了赢家。萧毅登基之后,力排众议,直接给秦怀宣安排了吏部尚书的职位,不巧的是,那两个庶子都因为在任上亏空银子被吏部尚书秦怀宣给查到了,下场凄惨。
见那两个庶子一脸喜意,苏子叶目光微冷,武安侯府宠妾灭妻,抬举庶子,后来一片风光之时估计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能笑道最后吧?
邺帝沉沉看着武安侯,“武安侯觉得如何?”
武安侯连忙站起来,一脸冷汗,呐呐不能成言。这让他怎么说呢,不同意,那是蔑视金枝玉叶。说同意,岂非让陛下觉得他们武安侯府对公主早有觊觎?武安侯府是将门,若是让陛下以为他们对皇室有意,于军权可是大大的不妙。
如此两难,武安侯心里不由骂秦怀宣做事孟浪,惹谁不好,偏偏去惹陛下最为疼爱的丹阳公主。
“朕的问题有这么难吗?武安侯竟要想这么久。”邺帝脸色冷淡了几分,沉声问道。
好好的除夕宴弄得跟审问一般,武安侯当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眼力的人早就在心里叹气,秦怀宣是武安侯府的嫡子,又是四殿下伴读,相貌上来说,也是人中龙凤,不过是手掌兵权的武将之家,上赶着求娶陛下最宠爱的公主,陛下多疑,自然要怀疑其用心。
武安侯不敢再耽搁,“陛下恕罪,公主姿容绝色,又受陛下宠爱,臣陡然听到这个消息,惊讶太过,不知如何是好,这才沉思太久。”
苏子叶眼睛一眯,丹阳公主说是为了秦怀宣讨恩典,但是秦鼎却说不知此事,平常人家子女婚事也当由父母做主,秦鼎如此说就是要和秦怀宣划清界限,看来秦鼎是要拿秦怀宣当弃子了。
众人看向秦怀宣的目光便有几分莫测,竟然被自己亲爹给放弃了,这小侯爷也真是可怜。
丹阳公主脸色也不好看,武安侯竟然如此对待怀宣哥哥,真是太过分了。
连云轻轻碰了苏子叶手肘一下,小声问道:“秦小侯爷怎么一直垂着头不说话?辩驳两句也好呀。”
苏子叶笑了一声,抬眼往丹阳那里看了一眼,“小侯爷的酒里被那位下了东西,一盏茶时间之内,秦怀宣是说不出话了。”
连云眼眸圆瞪,原来丹阳公主在秦怀宣酒里下的是让他暂时说不出话的哑药?
丹阳公主本来是怕横生枝节,这才让秦怀宣说不出话,以免求嫁不成。没想到反倒因此看清了武安侯对秦怀宣的真面目。
“那怎么办呀?”连云有些着急,这殿上的气氛真是凝重到极点了,她都怀疑邺帝待会会因为生气让人把秦怀宣推出去斩了。
苏子叶无语,“你担心什么?你家主子还老神在在呢。”
经苏子叶一提醒,连云才看见皇子席中自家主子还在悠闲品酒,一副一点都不担心的模样。
这时武安侯府庶子中的哥哥秦文推了秦怀宣一把,“大哥,你既然敢求公主向陛下要恩典,怎么现在一言不发呢?”
秦怀宣淡淡看了秦文一眼,依旧没有作声,弟弟秦武眼尖的发现秦怀宣袖子里掉出一个荷包,粉色的,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样。
秦怀宣眼眸一缩,正要拣起。秦武故意一拦,秦文已经更快的拣起,拿起那荷包看了看,眼里泛起喜意,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惊讶,“这不是闻香阁飘絮姑娘的荷包嘛。”
苏子叶差点笑出来,萧毅给秦怀宣出的这个主意也够绝的。
闻香阁是邺都里最有名的清倌馆,女子皆兼具才色,飘絮姑娘更是其中翘楚,飘絮的字和诗是邺都才子都评过好的。
虽然飘絮姑娘洁身自好,但是身份之低众人皆知,一个想要向邺帝求娶丹阳公主的人,身上掉出一个清倌的荷包,这太耐人寻味了。
邺帝的眼睛里都要冒火了,“秦怀宣,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怀宣起身跪倒在地,依旧没有说话。
一个茶杯自御案狠狠摔下,“给朕说话。”
秦淮县一脸痛苦,一拜到底,却依旧没有说话。
倒是秦文秦武在一旁火上浇油,“大哥,你爱慕飘絮姑娘就别招惹公主殿下了,公主身份高贵,你怎么能这么侮辱呢?”
邺帝到底是个父亲,在他看来,自己的女儿是被人给骗了,怒意更甚。
萧毅摇晃着酒杯,似无意的看了丹阳一眼,“是呀,秦小侯爷,你若是再不能说话,可就保不住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