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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退尽,朗月如盘。
疲惫了一日的张有为沿着铁剑大街的夜市,朝着城西而去。
那是他家的方向,也是陈家的方向。
自从五年前父亲离世,他每日都在陈家蹭吃蹭喝。
他的破屋反而像个旅店,只有睡觉的时候回去。
在陈家更有家的感觉。
夜晚的铁剑大街异常热闹,沿街叫卖的小贩,热情高涨。
尤其是连成片的夜宵摊子,刺啦冒油的烤羊肉、红油沸腾的麻辣烫、烤的焦黑的大块牛肉。
张有为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穿越回去了,哈喇子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不过一摸兜,瞬间又从这美好中恢复。
“老子要是发薪水了,一定要把这条街的摊子吃个遍!”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加快脚步,朝着陈七家跑去。
他们住的地方,是城西的贫民窟,鱼龙混杂,帮派林立。
走在小巷子里,黑暗的深处,偶有妇女的哀嚎、男人的求饶、甚至棍棒加身的闷响。
抢劫尚算寻常,抢人更不是新鲜事儿。
陈家和张家顶着陈树的名号,过的还算安稳。
夜里的小路,漆黑泥泞,若是雨天,搞不好就摔倒。
但不管多晚,柳三娘都开着门,在门口放一盏墨绿色灯罩的风灯。
寻着那独特的灯光,他很快便到了门口。
还没等进门,便听到屋内有争吵声。
“啊树,这么晚了,有为还没回来,你看...”
说话的正是陈五,语调憨厚,他在陈树面前总是话少。
“哥!放心,我和李铁头的梁子,和有为没关系。就算他有心刁难,也不会太过分,毕竟这是铁剑城。”陈树平静道。
“啊树,你也说了在铁剑城不敢,出了城呢?带去末日山脉采矿了呢?”柳三娘语气急切,顿了顿,“你们不去,我去,我倒要看看李铁头要干什么!”
话毕,便有桌椅挪动的声音。
柳三娘平日和善,却是个急脾气,看样子是要去锻器坊找张有为。
“嫂子,别急!我派人在城门口守了一日,今儿的采矿队早早就出城了,那时试炼还没开始。”
“怎么不急?都什么时候了!你忘了人家张大哥怎么对咱们的吗?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柳三娘语调愈发急切,说到最后,带了些许哭腔。
“张哥的大恩大德,我不敢忘记,但现在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有为已经入了锻器坊的门,若是现在和李铁头撕破脸,岂不是给他对付有为的机会了?”陈树不急不忙,语气依旧平稳。
“这...这...”柳三娘一时语塞,半天没说出话来,随即朝着陈五吼道,“叫你跟着去,你非要去打猎!这下可好!若是有为有个什么事儿,我看你怎么跟张哥交代!”
“我...我...哎!”突如其来的责难,让陈五有些懵,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半开的门,透出一股股浓重的烟雾,那是陈五平日抽的旱烟。
吵架这种事儿,男人确实不怎么在行!
只能抽烟了...
屋子里也陷入了沉静。
梁子?
锻器坊坊主李铁头?
这些信息在他脑子里交叠、闪回,渐渐理顺。
“怪不得会被刁难,原来坊主和陈树有过节!看来肖海也是他派来的!”张有为已经将事情理了个大概。
不过他也不怨陈家,即便他事先知道,最终可能也会选择去锻器坊。
他急需一件防具,不然就凭一把刀和一个系统,能斩杀一头妖兽,两头妖兽,再多呢?
还是那句话,站的住的输出,那才叫输出。
这些都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必然要去付诸实践。
他也不是没想过猥琐躲避,背后操刀的打法。
但妖兽鼻子都灵敏的很,单纯的猥琐也并不保险。
心有决意,他便阔步走入屋内,不想让几位长辈为他争吵。
“叔叔、姑姑,我回来了!”
刚一进屋,张有为咧嘴大笑,尽量缓和屋内压抑的气氛。
“有为!”
柳三娘第一个冲上来,一把将其拉过去,上下左右,翻看个遍。
再继续下去,可能就要脱衣服检查了。
张有为后撤了一步,尬笑道,“姑姑,我饿了!”
柳三娘闻言一愣,随即破涕为笑,缕了一把乌发,笑骂道,“还知道饿!”
边说边朝着厨房走去,还不忘骂一句,“这个挨千刀的李铁头,连顿饭都不给!”
屋里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摇头苦笑。
陈五为人老实,见张有为平安归来,猛嘬烟枪,一脸憨笑。
陈树则让张有为坐下,笑道,“有为,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也不隐瞒,便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当然,搬起山岳和那些重物之事,略作修改,只说是个重物,毕竟两边有隔阂,也不可能真去打听这些细节。
陈树半晌没说话,抓起张有为的手翻看一遍,虽有些许磨痕,却没有伤口,看来确实如他所言,虽然有些重活,却没有伤筋动骨的。
“怪我,没事先说清楚!”陈树放下他的手,挤出一丝微笑,却充满歉意。
此时柳三娘从后厨归来,端着饭菜。
张有为不再掩饰,真的饿坏了,中午和晚上都没吃。
虽然是些咸菜馒头,但也足以调动他的馋虫。
顾不得说话,便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柳三娘则怜惜的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叹息。
不消片刻,桌上餐食便风卷残云,渣都不剩了。
张有为满足的舔了舔舌头,吐出一口气。
这才想起陈树刚才说的话,忙道,“陈叔,没事儿的!谁也没想到我能觉醒熔炼心火,虽然修不了仙,做个器者也能算体面,薪...哦,不,俸钱也不少!不然我一个器者,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没等陈树说话,柳三娘抢过话头,“怎么?听你这意思,明儿还要去?”说着,一双凤目瞪的老大。
见他点了点头,立刻变了颜色,“不行!不能再去了,再去非累死不可,那李铁头哪儿安什么好心啊,他可是你...”
话音未落,却被陈树拉住,后者微笑道,“有为,你不怕吗?”
又是这个问题...
张有为撮了撮牙花子,笑道,“叔,既成事实,怕也没用不是!总要经历些风雨的不是!”
陈树闻言,回头扫了陈五夫妇一眼,“有几分张哥的傲骨!我本来寻思在城防营给你找个差事,看来你也不会同意了!”
说着顿了顿,看向张有为。
后者眼神坚定,“叔,我已经决定做一名器者了!城防营的事儿,不好意思了!”
柳三娘还欲再劝,却被陈树拦住,“嫂子,有为大了,这些事儿,咱们不能替他做主。”
她虽然对陈五泼辣,但却还是要给陈树面子,况且张有为态度坚决,她也不好再继续。
只得作罢。
张有为伸了个懒腰,对着几人道,“叔叔、姑姑,天儿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他伤已经好了,柳三娘也不好再留,以前张有为也说什么都不住他家的,这已经成了大家默认的规则。
见众人没有异议,便起身要走。
刚到门口,忽然顿住,看向柳三娘,疑惑道,“姑姑,啊七呢?”
进门这么久没见到阿七,着实有些奇怪。
毕竟那货平日像个鼻涕虫一般跟着自己,怎么没在前厅等他呢?
“哼!罚他倒立呢!”柳三娘没好气儿道,“你去锻器坊,他也不拦着!”
“姑姑,李坊主和叔叔的事儿,阿七也不知道,况且...”
话没说完,只见柳三娘摆了摆手,面带不悦。
兴许是自己还要去锻器坊,亦或者她今日提心吊胆这口气儿没出去。
她缓缓道,“那今儿就让他好好明白明白!”
话毕,屋内三个男人面面相觑,摇头苦笑,各自散去。
...
锻器坊,坊主室。
明亮华丽的书房,肖海提着山岳,半躬着身子,面带恭敬的看着面前的光头男子。
那男人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模样,面容阴冷,一身墨色大氅,胸前赤色火纹,大氅对襟镶着金边,这是坊主的标志。
此人正是李铁头。
“坊主,真的要留下他吗?”肖海有些不解道。
“不然呢?器者在城主那里可是造册的,凭啥赶人?况且他连山岳都提起来了。”李铁头没好气儿道,一脸的不悦。
肖海闻言,忙解释道,“坊主明鉴,这山岳的重量您是了解的,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孩子能提起来的!他...他...应该是学了什么妖法。”
“妖法?”李铁头摸了摸锃亮的脑袋,斜睨了肖海一眼,冷笑道,“他不是说了自己天生神力吗!”
肖海连连摇头,“您还真信了?”
他横练三十载,才有今日功底,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做到?
打死他都不信。
“这些现在重要吗?”李铁头冷哼一声,“你啊,就是不知道轻重,他来了,也并非全是坏事!”
“坊主明示!”肖海闻言,忙躬身道,言语里极是谦卑,白日的桀骜荡然无存。
毕竟面前之人,是一手将其从学徒提拔到首席之人,他不敢冒犯。
“我也不信什么天生神力!但是血器确实可以提升人的潜力!”李铁头说着眯起眼睛。
“您是说,当年丢的血器在他身上?”肖海面色泛白,似是回忆起来什么恐怖之事。
李铁头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倒是可以查一查!”
“遵命!”
“对了,看好他,地下武库之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李铁头继续道。
肖海闻言,眼角抽动,冷汗渗出,“您是说,他是陈树派来查地下武库之事?”
李铁头微微摇头,“陈树应该不知道武库之事,但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调查张在山的死因!”
说着闭上眼睛,朝着肖海摆了摆手,示意后者退下。